話音方落,箭矢破空的聲音乍然而響,精準無比地將最左側那位貴女發髻上的蓮華翠玉簪擊碎。
曼妙的少女被箭風帶倒,趴在地上,好不狼狽。她呆滯望著破碎的發簪,終於慢慢有了反應。
甫一驚叫,便讓宮人上前捂緊嘴巴。
李顯義似有若無的歎道:“莫要驚擾陛下啊。”
餘下貴女嚇得花容失色,紛紛跪地求饒。
望著皇上背身而行的影子,李顯義方才讓宮人們把受驚腿軟的貴女們帶下去。
不出半日,果如所料,聽聞此事的官員暗暗汗顏,收起不該有的心思,
皇上沒讓人掩著觀林苑一事,讓其能傳多遠便傳多遠,以致於在瀟湘殿裡寸步難行的唐青也略有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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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香繞著案桌踱步,嘖嘖稱奇。
“皇上當真下得了手,那些可都是出身侯門的千金呢,聽說被宮人拉走後,有的已經嚇得丟了魂。”
繼而喃喃:“如此想來,皇上對公子可謂很溫柔了……”
她咬了咬唇,自言自語問:“不過先生在殿內休養幾日,皇上怎麼不召見呢?”
唐青抿著熱茶,心道:對方不見自己才好。
然事與願違,怕什麼來什麼。
李顯義出現在殿門外,笑道:“先生,皇上召見。”
唐青神色微僵,放下玉盞:“容我更……”
李顯義連忙催促:“先生模樣好,這般就很好看了,無需再更衣,快過去吧。”
唐青無法,隻能跟上。
途中,他向李顯義打探。
李顯義有心暗示:“陛下正在頤心殿批折子,近來朝堂暗流湧動,治粟內史的事情讓陛下心悶呢,先生若能安慰安慰就好了。”
唐青暗忖:我能安慰什麼?
他麵上一派平淡,到了頤心殿,李顯義沒跟進去,還貼心地將宮門關好。
檀香繚繞,唐青行至禦案前,頭也沒抬,撩起衣擺跪下行禮。
“草民叩見皇上。”
蕭雋:“起來吧。”
說罷,狹長冷冽的雙目朝他掃了眼。
唐青今日著的煙青色素雅斕衣,衣帶勾勒出一截細致的腰身,像杆青竹。
隻一眼,便又低頭翻閱折子,地上已經丟了不少奏本。
被撂在旁邊的唐青把自己當成空氣。
須臾後,蕭雋道:“撿起來。”
唐青上前,屈膝半蹲,一本一本拾起淩亂散開的奏折,將其仔細整理好,甚至細心地歸類分放。
這些折子大致分為兩種。
一種是要依法處置治粟內史郭常的,要郭常死的居多。另外幾本則想保下郭常,陳列出郭常過去為國效力所為,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
事關郭常的證據,好的壞的,皆事無巨細地呈列,堆了滿滿的半桌。
他整齊完折子後,垂眸退至禦案之下。
蕭雋似是不經意間低沉問:“你怎麼看。”
唐青抬首,斟酌一二,方才緩慢說道:“皇上不想殺。”
朝堂百官都知道皇上手段的“殘暴”,若按過去行事所為,早就下令斬了郭常。
可這一道道的折子留著未批,縱使不往太深的方向去想,亦可窺知帝王一二分心思。
蕭雋繼續翻奏折,沒問唐青不想殺的緣由。
唐青在頤心殿站到下午,得出宮門已過酉時。
侯在門外的李顯義笑嗬嗬的,遣了個宮人為他引路。
唐青漫不經心地跟著走,途中一直在分心思考皇上的行為何意。
回到瀟湘殿,蘭香已備好熱飯。
唐青淨手用飯,對上蘭香欣喜的神情,搖搖頭。
小姑娘到底太小,以為皇帝的一點恩寵就是永久的,何況他如今處境尷尬,實在步履艱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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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李顯義倒沒過來傳話讓他禦前伺候了,不僅如此,被關了五日的唐青竟然被允許在四周稍微走動。
當下,他借散心為由,沿周圍散步小半圈,想尋機會打探關於梁名章的消息。
待他想越過一道石門,卻讓值守的侍衛攔住。
侍衛已聽聞皇上帶回個俘虜,生得狐媚子似的。
他們對這類孌寵大抵是看不起的,乍一見到唐青,為他的容貌氣質出神,待回了神,頓時抄起配刀阻攔。
“此地非孌寵之流可以踏足,公子……”
“把刀放下。”
身後幾丈外,忽然傳來一道沉厚的低斥。
唐青回頭,跟著了紫色虎首官服的男子對上視線。
劍眉飛鬢,星目灼灼,端方沉肅。
那日被捕的情形浮出腦海,他聽此一道聲音立即記得對方。
此人便是易容成元蠡,將他們行蹤密傳給皇上的人,韓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