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真寺與雲吊磐一般,都是依山而建,但懷真寺又形如聚寶盆,後腹中有凹陷之地,看起來像是為了斂聚風水,在這裡引了山泉,蓄起了不淺的一汪湖水,湖心之上又建了亭台。鳳城走到這,方覺有些開闊氣度。
而此地包括後麵的殿閣,皆隱於前山的大雄寶殿之下,如被庇佑。
實則已是下山之路,方才能被遮擋。
但鳳城並沒有能一路漫步過去,遠處一棟小巧殿閣的簷角就隱於不遠處,路上灑掃的姑子卻將她給攔住了。
“施主莫不是走錯了路,後山禁地,不便通行。”
鳳城倒不勉強,隻笑笑作罷,等回轉到香房,其他的女客們也三三兩兩的上完早課回來了。
一眼望去,多是夫人帶著小姐,丫鬟陪著姑娘,說話皆是輕言細語,一路衣帶禪香。再多看幾眼,鳳城發現每間香房都有專門的姑子伺候,著實照顧周全。
了慧邊抹著汗邊往裡走,就看見最裡頭香房那位女客正倚門而立,狀似悠閒。
她忙上前不住地彎腰:“施主莫怪、施主莫怪,是貧尼來遲了。”
鳳城直接道:“我有幾句話想問你。”
了慧連忙將她請進屋去:“施主但說無妨,貧尼知無不儘。”
鳳城到桌邊坐下,沉吟片刻道:“昨日與你一道打水的,叫清竹?”
“是的,”了慧納悶,左右看看,“施主為何問起她來?”
“我見她與你一樣絞了青絲,但是路上師傅們不儘如此。”鳳城把桌上的一隻茶盅拈在手中。
了慧突然低下身去湊近了看她手裡的茶盅,又無事般直起腰來:“哦,我們庵裡的姑子們不全是像我一樣。”她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笑道,“帶發修行的人是也不少。”
鳳城拿著茶盅的手定了定,再緩緩地旋著它轉:“什麼樣的要剃度,什麼樣的可以帶發修行?”
了慧盯著這垂眸望著茶盅的側顏,突而問道:“施主莫不是也想出家?”
鳳城抬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若出家,可以帶發修行麼?”
了慧卻有些支吾了,似是想了好一會兒,憋得滿臉通紅地硬聲回道:“塵緣未了,不出家也罷。若是出家……真斷了世俗,青絲也不是煩惱絲。”
這番論調倒是有些稀罕了,彼有些通透。鳳城上下打量了慧:“師太心如明鏡,隻打水可惜了。”
了慧聞言不由呐呐:“施主就彆打趣貧尼了。”
鳳城終於放下了茶盅:“我向你打聽個人。”
了慧鬆了口氣,忍不住拍著胸脯道:“施主儘管問,貧尼在這裡時間可長了,沒有不知道的。”
“聽說六年前宮裡送了一批秀女來這裡,可有此事?”
了慧吃驚,隻看著鳳城。
鳳城站了起來,慢聲道:“或者,不該叫秀女,應該也能算是宮嬪了。”
“您說的是……”了慧退了兩步,苦思冥想起來,“先帝駕崩後送來的那幾個年輕娘娘?”
鳳城點頭,隻盯著她,卻不說話。
了慧似是緊張起來,兩隻胖手攥在一處不住地扭著,臉龐上的肉也不住地抖著,好半天才下定決心似的跑去開了門張望了一下,這才又將門緊閉上,小跑到鳳城身邊,壓低了聲音道:“施主……是來尋人的?”
“何有此問?”鳳城將她的反常看在眼裡,不動聲色道。
“若隻是好奇,施主便彆問了罷。”了慧額前已然有汗,“這些年都沒有人再問起了,便……就這樣了罷。”
鳳城反而笑了:“莫不是都不在寺裡了?”
了慧猛然睜大了眼睛,不由駭道:“施主怎知……”說罷她頓覺失言,便自己捂住了嘴巴。
鳳城隻看著她。
隻在這時,門被輕輕敲響,一個瘦小人影從外麵閃了進來,進來後便一頓,抱著隻茶壺愣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