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快要失控了。
就像以前麵對那些注定要死之人時一樣,應該用最完美的笑容來掩飾才對啊。
嘴角在上揚,但那不是笑,隻是大腦根據多年以來的經驗做出的理想化偽裝。
這種情況,明明該放下瓶子轉身離開的。無論自己下一步的計劃是什麼,至少此刻不應該以異樣的表情打草驚蛇。
搭完第二個露營帳篷的衝矢昴也察覺到了若月明海古怪的視線,他轉過頭去,想道一聲謝,卻發現她目光陰沉,臉上卻掛著勉強的笑容。
他很少形容一個女人的目光是陰沉的,但是麵前的若月明海確實就是這樣。
衝矢昴認為,自己有必要關心一下這位第一次見麵的若月小姐。他拍了拍沾在手上的泥土,站起身來,準備拉若月明海一把。
“若月小姐——”
若月明海聞聲抬起頭,眉眼間綻放著柔和的笑意,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錯覺。她輕輕握住衝矢昴伸出的左手,借力站了起來。
她沒有像在博士家門前那樣很快把手鬆開,而是微微用了幾分力,把衝矢昴的手不動聲色地握得更緊。
如果是彆人做出這種動作,衝矢昴或許會覺得不適,但若月明海的神情卻仿佛訴說著無辜。隻是,這樣帶著體溫的接觸有些黏熱,衝矢昴躊躇片刻,還是緩緩抽出了左手。
中指。無名指。
隨著衝矢昴左手的抽離,若月明海感受到他的手指擦過自己的手心,中指與無名指上有不尋常的薄繭。
對於像她這樣經常使用手槍的人來說,繭的位置多存在於虎口和食指處。那麼中指和無名指的繭呢?又一定是槍械造成的嗎?
有可能。
若月明海很快肯定了自己。
在狙擊杉穀親忠那晚,她使用的就是狙擊槍,受力點便為中指與無名指。如果能落實衝矢昴手肘關節是否也有相應的繭,那麼她的想法便可以得到確認。
不過,現在的研究生的興趣都很豐富,愛玩射擊也沒有什麼問題。
三年前那個女人腰腹部的槍傷,會是他造成的嗎?
即使眼前男人的容貌和記憶中的完全不符,但若月明海依舊堅信,衝矢昴便是三年前的長發男人。原因無他——人的一切都會改變,唯有耳部的外觀不會改變。
正如世上不存在完全相同的樹葉,世上亦不存在完全相同的外耳。
“這個瓶子有什麼用途嗎?”若月明海如無其事地將裝著灰白色粉末的玻璃瓶遞給衝矢昴。
“這個啊。”衝矢昴打開瓶塞,站在離帳篷一米外的地方,繞著八人露營的區域,將粉末灑在周圍,“是生石灰,搭配了硫磺粉。可以保持營地環境乾燥,同時也有驅蟲的作用。”
若月明海向後退了一步,避免粉末刮到她的褲腿上:“衝矢先生想得很周到呢,在家中應該是位體貼的體貼的好哥哥吧。”
衝矢昴依舊眯著眼睛,回以溫柔的微笑:“過獎了,我虧欠弟弟妹妹太多。若月小姐呢,是獨生嗎?”
“不,我有一個姐姐。”說起這話時,若月明海心裡想著的人,正是三年前的那個女人。
“是很幸福的家庭呢。”
若月明海在心裡哼了一聲,不置可否。她又覺得自己的反應太過情緒化,於是上揚嘴角,從衝矢昴手中接過取回已經倒空的玻璃瓶:“還有什麼是我能幫上忙的嗎?”
不要被波本蠱惑了。她想。
說什麼“可以不必活得那麼謹慎,也不必笑得這麼刻意”,戴上麵具交往是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禮儀。那個令人捉摸不透的男人正在瓦解自己的意誌。和那晚的“晚安吻”一樣,這也是他手段的一環嗎?
怪不得在動身赴往米花町前,甘露提醒她要小心。
但是,心中還有另一個聲音,叫囂著自己是在遷怒於安室。
“我這邊快要收尾了。今日山梨縣天氣晴朗,若月小姐和孩子們一起儘情享受露營的樂趣就好了,剩下的一切還請交給我、還有安室君。”
若月明海看著衝矢昴把氣墊床和睡袋搬進內帳,而後又回到他的Subaru 360邊,從後備箱裡拿出遮陽用的天幕。明明在東雲露營地待到傍晚就要回米花了,天真的孩子們還是準備得如此周到。
她轉過身去,幫安室透架好焚火台和火爐。安室透將一張手帕紙揉成團,扔進盛著透明液體的引燃容器中。若月明海端來盛著炭的箱子,她剛想把備長炭取出來,安室透擋住了她的手。
“彆臟了自己的手。”說著,安室透用碎碳在引燃容器外圍了一圈,上麵堆疊完整的備長炭。
做完這些,他接過若月明海手中的炭箱,放在地上,對搭建天幕的衝矢昴冷聲道:“借個火。”
衝矢昴沒有說話,將手伸進口袋裡,掏出打火機,隔著數米的距離,穩穩拋進安室透的手中。
“不像是你了,安室。你對他的態度很不一樣,有一些……”若月明海看著安室透引燃乾燥的紙張,蓋在引燃容器上,“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