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算了。”若月明海也不想留下太多的照片,於是發出婉拒,“我去看看安室先生那邊的情況。孩子們就拜托你了。”
緩坡上坐著三三兩兩的家人或情侶,有說有笑地沐浴著夕陽的餘暉。若月明海逐一掃視過去,她想找的人並不在其中。更遠處的土路上,一前一後地停著赤紅色的Subaru 360和純白色的RX-7。
車內沒有開燈,但是直覺告訴若月明海,那個人就在那裡。
若月明海的腳步快了幾分。漸漸地,她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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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開始,安室透就注意到了那道向自己奔來的身影。
最初他隻是想躲避相機的拍攝,孤身一人往叢林裡去。
行至中途的時候,他停了下來。那裡並不是他的歸宿。而且,幽暗的叢林裡似乎還有忘我的情侶。
於是他換了一個方向,走向自己的愛車。無論如何,那輛車都可以稱得上是他漂泊的港灣。
若月明海越來越近,他甚至能聽見她衣服上的拉鏈與拉鎖相互碰撞的聲音。安室透中止遐思神遊,為她打開副駕駛的車門。
“果然在這裡。”若月明海胸膛起伏,調整著呼吸。在夕陽的映照下,又或許是由於突然的奔跑,她的臉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緋紅。
等到若月明海在副駕上坐好,安室透才明知故問:“有什麼急事嗎?”
“你呢,有什麼心事嗎?”若月明海降下車窗,反問道,“為了不留下自己存在過的痕跡,你很謹慎嘛。”
所以,你的真實身份也很不一般。——她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安室透沒有回答,靠在椅背上,單手撐頭,看向窗外的風景。
若月明海順著安室透的視線看過去,是蔥鬱的樹林。提起樹的話,果然第一個想到的會是櫻花樹:“如果在春天來到東雲露營地,想必可以悠閒賞櫻。”
安室透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惋惜:“春天已經結束,櫻花也已經凋謝了。”
“春天之後,還有夏天。”若月明海想了想,又繼續說,“就是現在。這裡有樹林,很適合孩子們玩探寶遊戲。”
“大概也隻有那三個孩子樂在其中。”
……這不就是把東雲露營地說得一無是處了嘛!
若月明海不死心,討論起了下一個季節:“秋天呢?應該是觀賞紅葉的好時節吧。”
“這裡臨近富士山。”安室透突然這樣說。
若月明海趴在車窗邊,一隻手搭在窗框上,垂了下去:“山梨的空氣很清新,東雲與富士山之間也沒有高樓大廈遮擋。總覺得如果從這裡往富士山奔去的話,天黑之前就能跑到。但實際上……我們離得很遠。”
“明海有見過‘鑽石富士’嗎?”
“富士山會像鑽石嗎?”若月明海坐直身體,用雙手的拇指與食指比出取景框的形狀,將富士山放在取景框中間,“像淋著奶油的冰沙。”
隨後,她把取景框的中心對準安室透,絳紅的太陽普照著今昔,也輝映著孑然的世人。
“附近有賣冰沙的攤鋪,回去的時候,我們給大家都帶一份吧。”
“十月份左右,坐在那裡——”安室透望向遠處的山丘,“落照西沉、逢魔之時,會有那麼一刻,夕陽正好落在富士山的山頂,像輝光下的鑽石一樣,熠熠生輝。”
由於沒有親眼所見,若月明海有些想象不出來那將是怎樣的畫麵。她支著下顎,瞥視旁邊路過的情侶:“那個時候的東雲絕對很熱鬨,一定會是求婚聖地吧。想想就很浪漫啊。”
安室透沉默了片刻,發出邀請:“雖然現在看不到‘鑽石富士’,但也有彆的景色。想去看看嗎?”
“就我們兩個人嗎?”
“你啊……”安室透的聲音裡充滿了無奈,“總是會無意識地說一些煞風景的話。”
“真是不好意思,畢竟我‘還沒有踏入成人社會的打算’嘛。”若月明海故意學著清晨時分安室透的語氣,“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回答?”
“‘一起去吧。’”安室透朝若月明海伸出右手。
“可是,你看向的地方,好像離我們也很遠。”雖然嘴上是這樣說的,但若月明海還是握住了那隻寬大且微涼的手掌。她從副駕駛座挪到主駕上,而後在安室透紳士地攙扶下,離開馬自達。
“還好你穿的不是高跟鞋。能跟得上嗎?”
牽著手的二人向遠方跑了起來,在悠閒散步的遊人裡,顯得格格不入。
但那又怎樣?隻要跟著他跑下去就行了。不要想那麼多,在清風與落暉的祝福下,遵循著與生俱來的本性,就這樣奔向世界儘頭。誰也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平和的今夜彌足可貴。
夕陽親吻著聖潔的富士山,每個人都在赴往唯一歸宿的路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