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在假山上靠著笑個不停,看著少年遠去的背影,忽然鬆了口氣。
“你…沒事吧?”林修染斟酌了一下用詞,他本來想問“你沒病吧”,又一想不太禮貌,就換了說法。
蘇言頗為不舍地收回目光,上下掃了掃自己這位突然冒出來的新弟弟:“情場突然得意,有點兒興奮過頭,見笑。”
情場得意不起來的林修染側身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葉塵瀟,提前道了聲賀:“那就先恭喜了,有情人,能終成眷屬,挺好的。”
蘇言注意到他話裡的側重點,淺笑著看向他:“我想問問,林公子現在還信他嗎?”
這個“他”是誰,很明了了。
林修染斂眉未答話,片刻才像是忽然回了神:“太久了。”
蘇言心裡咯噔一聲,他可不想看到,自家弟弟一回來發現媳婦兒跑了的破事。
“這麼久都沒忘掉,你說他是不是給我下了蠱?”說完他又自嘲地一笑。
忘不掉,大概是記憶太深刻了。
蘇言視線落在不遠處背對著他們的葉塵瀟身上,遇上陽光微微眯了眯眼:“他跟你說他姓什麼?”我好給自己安個姓。
蘇湛。
“景,風景的景。”
蘇言:“姓景啊…那我也稍微坦誠一下,我是景言,景湛的二哥。”
這個名字,林修染不確定是不是他想到的那位。
星淩閣的信息並未刻意隱瞞過,隻是近千年來入世不多,知道的人也少了些,不過林修染確實知道一些。
“在猜我的身份?不用想那麼多,”蘇言嘴角一彎,道,“這個陣法中的時間線,應該是很久以前了,你跟阿湛之間的糾纏,總要有一個了斷的,隻是不是現在。”
“這些年,我走過很多地方,沒有一個人見過他,就好像從來沒有過這樣一個人。”林修染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他看著蘇言,卻像是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其實如果不在陣法裡多看幾次,我可能早就記不清他的樣子了。說好要去搶親,可他沒能等到我吧。我一開始看見你的時候,有點預感,你跟他的容貌一點也不像,隻是身上的氣質……太像了,像到讓我誤以為,他已經轉世輪回成了彆人。”
說完這些,林修染沉默了片刻,蘇言也沒有搭腔。
說來也好笑,十位星淩閣主,看似是一家人,可實際上卻是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
他們皆為天地靈氣所化,生來便無父無母無親無友。
一切法則變化都是蘇淺最先摸索出來的,其他九位閣主也依次蘇醒。經過漫長的時間漂泊,最終建立了星淩閣這樣一個對外示人的渠道。
蘇言默默記下轉世輪回四字,這個詞,他聽了總有些惆悵,說不出來的傷感。
掩在紅衣下的手攥成了一團,林修染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要說這麼多。
忽然,他想起了一個很有趣的說法,便也直接問了出來:“傳聞都說,你們族中人都生性涼薄,待人處事皆冷淡非常,這般評價,那他一直不來尋我,似乎也是有理的。”
這就是氣話了,不過這樣類似的話蘇言不知聽說過幾次了,他不甚在意地聽完,反問回去:“你同他相識已久,他是什麼性子你還不清楚嗎?”
我自然是懂的。
林修染心想,他隻是想給一直不曾回來的人找個借口,或許這樣,遺忘也就容易了很多。
隻是他現在還是記著的,日日念著忘記,卻又日日想念。
“所以林公子,還是那個問題,你現在…還願意信他嗎?”
林修染愣了一會兒,又慢慢搖搖頭,蘇言還沒來得及代弟悲傷,就又聽見對方說:“我不知道,如果他回來了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可以考慮不那麼生氣。”
生氣?聽人說隻有在意才會生氣,所以還是在意的。
這樣的話,蘇言閣主就放心不少,有些事情他不方便多言,隻能略微提示一二:“你在乎他,他也同樣在乎你,不去找你,自然是被一些事絆住了腳,可他心底裝的是你,所以總有回來的一天,我知道等待不是什麼好詞,可我還是想請你,等他回來。”
說完他便轉身準備去找葉塵瀟,臨走時又轉過頭說:“我一直覺得你眼熟,是因為我在阿湛房間看到過一副畫像,他說畫中人是他的心上人,是即便他到了一生結尾,也想陪伴著的人。”
心上人……
一千多年了,景湛,你也在等我嗎?
“嗬嗬…矯情…”林修染突然低聲呢喃了一句,不知是在嘲諷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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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瀟,婚禮到哪一步了?”蘇言上手撥了撥葉塵瀟垂在身前的一綹長發,跟著他一起往前廳走,像是完全忘了剛才自己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