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猛地抽回手,沐寒側過臉,屈指抵了抵被掐疼的地方,眼裡劃過一瞬間的怒意:“殿下真是好手段,一手過河拆橋玩得不錯。”
北堂弈被他的話刺了一下,臉色難看了幾分。
沐寒神色平靜地看著他,說:“殿下覺得我有目的,該是什麼目的?我分文不取為你謀劃,為你查奸細,殿下覺得我能圖什麼?”她越過北堂弈的身影,看著樹下飄飄灑灑的海棠花,冷聲道:“你生在帝王家,身不由己,我不過問你一句是否真心你便這副模樣相待,日後若有謀士依附於你,彆像這樣,會寒人心的。”
北堂弈生硬道:“不勞你費心。”
沐寒無奈一笑:“我是對你有彆的心思,但我光明正大,沒有在你身上用過什麼手段。閣下既不願再見我,我也不會自討沒趣來礙你的眼。告辭。”
北堂弈沉默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頭莫名縈繞起一團不知名的火,他下意識捂住胸口,忽地噴出一大口血,身體無力地靠在海棠樹上,眸中微光閃爍,看不清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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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淩閣最小的一位閣主,蘇沐,因為神魂受創,魂體不穩,所以時常在重火殿靜坐,那是他們每次進入新輪轉前神魂休憩的地方。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重火殿中某顆紅色靈石突然變得黯淡無光,偶爾才亮幾下,這是靈石主人即將隕落的征兆。
往常打坐要持續很久的蘇沐,今天卻總是難定下心,無意間一瞥,恰好看到那顆忽明忽滅的靈石,他眼眸忽地睜大,急忙從冰床上下來,仔細看了幾眼,立刻閃身去了淩淺殿,過於巧合,蘇淺竟然不在,他又去大哥那邊,居然也不在,等來到蘇言這裡,才終於見到了人。
“二哥……”蘇沐輕喘了口氣,他走的有些急,呼吸有些不順暢。
蘇言一直在書房待著,先聽到聲音的三號急匆匆出來,帶他去了書房。
蘇言合上一份檔案,起身扶他坐下,一邊給他倒水一邊問:“怎麼了沐沐,跑這麼急做什麼?”
蘇沐接過水也沒趕忙喝,而是先說了重點:“重火殿裡二姐的靈石有異動,是即將隕落的跡象。”
雖說他們永生不滅,可每次隕落重新輪轉的過程可不會讓人懷念,要死也得死明白,說沒就沒可沒人頂得住。
蘇言果然皺起了眉頭,表情嚴肅:“憶兒不在星淩閣,她能感知到自己即將隕落,這時候又能去哪兒……”
三號趕緊出聲提醒:“主人,小公子,今天是北堂與西陵定下的婚典日期,他們還送了邀請函過來。”
蘇言頓時明白了:“那就是在北堂,我去找她,沐沐,讓三號先陪你回去,我現在就去找你二姐,放心。”
蘇沐也幫不上忙,隻好點頭。
蘇言動作很快,到了北堂皇城後直奔北堂弈的府邸,循著一點點痕跡,他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北堂弈的花園裡。
他猜測蘇憶應該是心情很不好了,不想被人找到,可以隱藏了蹤跡,連他都追尋不到什麼。
蘇言抬眼看著園中的幾株海棠,想起慕家也種過海棠,好像也是流觴栽下的。
“你怎麼在這兒?”
忽然聽到熟悉的聲音,蘇言眯了下眼睛,轉身看過去,是葉塵瀟,他垂眸掩住眼底的複雜情緒,沒什麼起伏的語調響起:“本尊去何處,無需向你報備。”
葉塵瀟卻是故意挑他的錯一般:“這是北堂七殿下的府邸,殿下也是今日婚禮的新郎,閣主擅自闖進來,有些失禮了,您從前可不是這樣教我的。”以前都是直接帶著他爬牆,粗魯卻有效。
蘇言輕哼一聲:“沒人告訴過你,學的東西不一定都要用嗎?本尊隻是來尋人,不會侵擾到誰的利益,你用不著這麼草木皆兵。”
“沒人告訴過……”葉塵瀟很小聲地說。
蘇言此時不欲與他多言,也沒聽清他嘟囔了什麼,抬腳就要離開,經過他旁邊時卻又短暫停下:“塵瀟,你如今這樣,是我沒有守好與你父親的約定。雲弈和雲深就算是將這時空毀了,也自有人替他們擔著,你以為,你和他們,還能一樣嗎?”
葉塵瀟的手指不自覺地蜷縮起來,他猛然發現,蘇言不是什麼都不清楚,隻是懶得去管。
蘇言略微垂了垂眼,注視著對方手上戴著的指環,近乎無聲:“這些年,你對我是不是從來都沒有動過心?”
“……”葉塵瀟不知如何作答,直到蘇言的腳步聲消失在遠處,他才敢轉過身去看,卻又什麼都看不到了。
怎麼可能不對你動心呢……
戰火血海之間,我初次見到你時,已然開始心動。
葉塵瀟掩在衣袍下的手還在止不住輕顫。
方才的蘇言隻著一襲黑衣,如墨的長發散開,上層盤起用木簪固定,眉眼間滿是倦色。
以前蘇言不喝酒的,而今是為他破了戒嗎?
他和父親的約定,原來,又是因為父親,也對,我這樣的人,又能以什麼姿態去和星淩閣主結識呢。天上月,難成眼前人。
葉塵瀟慢慢朝著來時的路走著。
塵世險惡,人心難測。每個人都有一張嘴,沒有人控製得了。
他想做的事背離了星淩閣的處事原則,他怕蘇言幫他,到頭來受世人非議;又怕蘇言不幫他,反過來心中難免自責。他總是這樣矛盾又矯情。
他想,我隻是,不願在遭後人唾罵時掛上你的名字。
他的身份就決定了,他要為他的父親報仇,為弟弟鋪路,可其實,他隻想待在一個人的身旁,不論以何種身份。
可能人一輩子都在不停地奢求著抓不到的東西。
說來好笑,因為得不到,才更迫切想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