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短暫的緩衝,他想起了自己昨晚的失態,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下意識便踢了床畔的人一腳,這時竟有些心虛冷不丁地冒出頭。
“本王醉了,蘇公子可沒醉,為何留在本王房中?”
蘇言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又想起自己尚未洗漱,就又放下了:“怕你夜裡不安分,若是這時候著了涼,豈不是誤了你的事?”
楚瀟微微眯著眼,冷聲道:“彆插手本王的事。”
蘇言輕笑出聲,目光專注地看著他:“保護你總可以吧。”
像是突然被他的目光燙了一下,楚瀟有些逃避地轉了下脖子,嘴裡還是不依不饒:“本王還用不著一個外人來護。”
男人明亮的雙眸驟然一暗,很快又恢複如常:“殿下以後不要喝這麼多酒了,傷身。”
楚瀟抬眸看向他:“本王要更衣,蘇公子該回去了。”
從楚瀟的臥房出來,蘇言看了看天色,今日是個陰雨天。
依舊是昨日的酒館,靠窗的位置上,蘇言無所事事地喝著酒,望著窗外匆忙躲雨的行人,思緒逐漸飄遠。
……
“公子,我有件私事想辦,要離開幾日。”
蘇言提筆的手一頓,抬眸看向站在他案邊乖乖磨墨的青年:“嗯。”
意料之中的回答,獨孤瀟慢吞吞地給他研著墨:“謝謝公子。”
蘇言垂眸,在紙上寫下一道批語,忽然又說:“我同你一起。”
獨孤瀟一頓,輕飄飄看了他一眼,不知想了些什麼,但並未拒絕。
他隻是去看看前不久救出來的母親和妹妹,蕭言心思這麼深,對他的一舉一動總是故作不知,想來也是不在意這些的。
獨孤山莊。
蘇言緩步跟在獨孤瀟身後,一路上兩人都沉默著,平時也是這樣的氛圍,處在一間屋子,一天下來也不會說幾句話。
“哥哥!”剛剛走近,一個女孩便提著裙子跑向他們。
獨孤瀟一把撈住撲向他的獨孤雪,不熟練地抱了抱她,隨即便退開。
獨孤瀟牽起妹妹的手,看向蘇言:“我母親和妹妹在這裡。”
蘇言看了眼他身旁抬頭盯著自己的小姑娘,後又落到他二人交握的手上,喉結一滾:“進去吧。”
等真的進去,見到了人,獨孤瀟才突然頭疼起來:“這位是……”
他驀地感覺到一陣難堪,他和蕭言的關係,不是能讓他輕易說出口的。
“我與阿瀟是朋友,夫人喚我蕭言便是。”
獨孤瀟眼睫一顫,抬眼看向他,這是蕭言第一次這樣喚他,卻是帶著幾分親昵,一下將他劃入了自己的領域。
此後,這個稱呼便成了蘇言常喚的。
獨孤瑤從外麵走進來,看到獨孤瀟時臉上劃過一抹驚喜:“堂兄,你終於回來了。”她慢半拍才注意到蘇言,雖好奇此人身份,但也隻是微微頷首以示禮節。
獨孤瀟想在莊子裡轉轉,蘇言不欲打擾,便由侍者引去了收拾出來的乾淨廂房。
蘇言早已習慣了一個人待著,隻是奇怪,今日突然有些受不住這樣的清冷。
這座山莊景色不錯,世外桃源般的安樂之地,蘇言挑無人的小徑走著,不知覺走近一片池塘,十來條紅鯉聚在一處嬉戲,另一頭還剩著孤單的一尾。
蘇言沒有再挪動腳步,隻盯著那尾與眾不同的鯉魚,眨了眨眼,唇角不自覺勾起一點弧度。
“堂兄,你今天帶來的那個人是……”
隱約的話聲從一旁的假山後麵傳過來,蘇言掀起眼眸去看,這個角度看不到人,神識裡卻探到平日裡對自己一副苦大仇深模樣的青年,正淺笑著同獨孤瑤交談。
蘇言悄無聲息地回了廂房,一閉眼就是青年那張洋溢著淺淡笑意的臉龐。
莫名的,他心裡有些不舒服。
蘇言抿著唇從小空間裡取出一壺酒,是東方俞前兩日才差人送來的,尤其給他留了四五壇,硬要塞過來。
細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攥著玉白的酒杯,微仰頭喝下,一滴冷酒順著酒杯內壁重新滑落到底。
蘇言擰眉跟理智鬥爭著,好烈的酒,在外麵不該這樣失禮……
半醉半醒間,他隱約聽到有人在敲門,很吵。
下意識彈指掩去眸中的醉意,背脊挺直走過去開了門,外麵站著的,正是惹得他心緒紊亂的元凶。
獨孤瀟身邊是獨孤瑤,他就是過來問候一下,後者順道跟著來了。
蘇言眨了下眼,忽然動作粗暴地一把扯過青年的手臂,將人拉進屋裡,門嘭地一聲關上。
獨孤瑤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訝異地看著眼前突然升起的一層結界,臉色略沉了幾分,轉身離開了。
門內,獨孤瀟還沒反應過來,他這身體可真的不怎麼樣,經不住半點折騰,猛地被拽進來摁在門上的時候都沒多少力氣反抗。
他剛準備說些什麼,麵前人俊美的臉便陡然放大,他不由地身形一僵,下意識忘了呼吸。
蘇言一手托著他的後腦勺,另一隻縛著他的雙手舉在青年頭頂。
一副占/有的姿態。
唇齒間的酒香散開,一瞬的錯愕後,獨孤瀟猛地施力把人撞開,還沒等拉開多少距離,就又被對方按進了懷裡。
蘇言低頭咬住他頸間的嫩肉,逼得他不得已仰起脖子,被叼著的地方有些疼,他隻能掙紮著找施力點,努力不讓自己做出什麼不受控的回應。
蘇言像著了魔一樣專心地吻著他,眼睛,鼻尖,嘴唇,脖子……對於他那脆弱的阻撓完全不放在心上。
他身體連普通凡人都不如,之前從雪山采藥回來還在床上躺了好幾天,那幾日蕭言比平時還要沉默,某次夜裡去到他榻前,似是斟酌良久,嗓音低沉:“怪我思慮不周全,不該貿然帶你去極寒之地。”
跟在南宮皇城時比起來,蕭言對他的態度算得上極好,不冷不熱,卻很細心地給他找來能強身健體的功法書籍,幫他解決了手無縛雞之力的難題。
即便如此,獨孤瀟同蕭言的力量對抗起來也隻是蚍蜉撼樹。
蘇言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弄疼了青年,眼眸恢複了一瞬的清明,獨孤瀟在這時無意地攀上他的脖子,蘇言喉結一滾,眸底閃過一抹血色,之後獨孤瀟便疼得縮進蘇言懷裡顫了起來,他死死咬著下唇,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夜幕不知哪一刻降臨下來,獨孤瀟微微掀起乾澀的雙眼,疲累地掀起眼簾看向將他緊緊抱在懷裡的青年。
那人唇瓣發紅,上麵帶著被他咬出來的傷,手臂上也有長短不一的劃痕,看來這場情/事兩個人都不太舒坦。
身上黏著不舒服,獨孤瀟維持原姿勢歇了歇,存了點氣力,這才輕輕將對方的手臂扒拉開,剛要按著床榻起身,牽扯到了某個地方,疼得他整張臉都擰在了一起。
沒力氣,不舒服,獨孤瀟吐出一口氣,決定躺平等人伺候。
每一步都按著他的計劃推行著,今日卻是個變數。
他以為,蕭言無論如何都不會跟他牽扯上。
畢竟,這個人和他以前見過的太不一樣,風清月明,又讓他如何能不覬覦……
他少時遇過一個人,那人在他少年時期的夢裡出現過無數次,後來於某一日突然消失了,徹底到連名字都讓他記不起來,就好像,世上從未有過那個人,一切都隻是他在暗無天日的荒穀中幻想出來的。
那時候的他在人前分外寡言,一個人的時候總愛對著死物說話,略能排解一下心事。察覺到關於那位大哥哥的記憶在逐漸消散時,獨孤瀟在初見的那棵樹下藏了一顆留音石。
年少時的驚鴻一麵,卻讓他牽掛了那麼些年。終於,到了隻剩下淺淺一點虛影的印象時,他自己都忘了怎麼能記這麼久。
直到在南宮看到蕭言,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
能讓南宮城主如此忌憚甚至於主動示好的人,僅蕭氏族人這個身份還不足夠。
他抬眼看著對方的睡顏,有些吃力地在他嘴角落下一吻。
對不起,如果下一次相遇,我能生在一個平凡人家……怕是又沒了相識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