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瀟沒能等到上官晨的回信,但第二日天未亮時蘇言醒了,是很正常的模樣,像是完全不知道昨夜那段荒唐的對話,卻也什麼都沒問。
“……蘇言。”楚瀟叫完了人又不想說話了,他直覺對方是故意不問的。
蘇言有事情瞞著他,且和他有關。
蘇言端著碗熱氣騰騰的粥過來,舉著勺子非要喂他:“叫我名字,又不說做什麼,陛下,萬千塵世裡,就你敢這樣了。”
楚瀟把腰上的玉佩解了下來,麵無表情地喝下他喂的粥,心想自己就沒見過哪對夫妻這樣膩歪,慢半拍才意識到自己在胡思亂想什麼,不禁一臉黑線。
蘇言喂他喝了幾口便讓他自己喝,過猶不及。
他伸手撥了撥從楚瀟掌心裡露出來的流蘇穗子:“怎麼不係著?”
楚瀟咽下最後一口粥,說:“扶風郡的百姓受旱災侵襲備受苦難,我卻在此……這不合適。”
“是嗎。”蘇言接過碗收了起來,哪裡會聽不出楚瀟話裡的真假,這人何曾會把一些明麵上的虛偽放在眼裡,尚不值得耗費心思。
蘇言抓過他的手捏了捏:“這玉佩是我親手係上去的,陛下騎馬再快也不會弄丟的。”
被看破了心思,楚瀟這次竟也沒惱,默默收拾東西準備啟程。
距扶風郡很近了,蘇言騎著自己幻化出的馬追上楚瀟,二人漸漸將其他隨從落在了後麵。
“陛下,你身邊那個叫林聲的暗衛去做彆的任務了?”
楚瀟頭一次見蘇言騎馬的樣子,餘光多留意了幾瞬:“昨夜那夥流民說慫恿他們占山為王的人在岑溪城,我派林聲過去了。”
蘇言久違地感受到自由,迎著風看向駿馬上極為耀眼的青年:“賑災糧款已先到了扶風郡嗎?”
楚瀟應了聲,他離都城時就另外派遣了一隊人運送糧款,自己帶著這批人風塵仆仆但極為高調地趕路,目的就是為糧款清路,如今運送糧款的車馬已順利抵達扶風郡。
到了扶風郡,蘇言終於親眼見到了楚瀟的那位知己,裴曦。
裴曦,字煦茗,江南一富商的嫡子,瞧著是位謙謙君子,談吐間卻隱隱有幾分強勢。
蘇言目光毫不掩飾地打量著眼前人,裴曦按規矩向楚瀟行完君臣之禮,楚瀟親自扶他起來。
“謝陛下。”青年嗓音溫潤,神情淡淡的。
楚瀟撤回手:“煦茗,去你書房吧。”然後看了一眼蘇言,後者很自覺地跟上了。
裴曦見他二人關係不一般,卻並未過多探究。
進了書房,裴曦說:“運送糧款的隊伍一到,我便安排人去救助百姓了,此外也騰出人手去解決城外的流民軍……”
說完最要緊的事,兩個許久未見的好友終於有閒心聊些彆的。
楚瀟道:“煦茗,你這府邸還是一如既往,空蕩蕩的。”
說直白點,就是看起來窮得家徒四壁。
這本也沒什麼,當年楚瀟與他初相識,很長一段時間都以為裴曦家境貧寒,直到有一次湊巧碰上裴曦在拆家裡寄來的東西,兩大箱黃金,就那麼大剌剌地擺在書房裡,自此才知道原來這位看起來貧寒的書生,竟是江南富商家中的大少爺。
裴知茗笑了下:“不過一個住宅,不漏風雨便夠了。”
這說辭一點沒變,楚瀟卻是無暇回想從前的時光。
聽他們兩人終於再次說起正事,蘇言忍不住看了裴曦幾眼,嗯,還是很眼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澹台淵到底想做什麼,他故意引我來此,不可能隻是想借我的手除掉澹台越的餘黨這麼簡單。”楚瀟沉聲道。
裴曦看了眼明顯在開小差的蘇言,說:“也許他想見你一麵。”
楚瀟神情疑惑地也看了蘇言一眼:“煦茗,你見過澹台淵?”
裴曦不尷不尬地笑了笑,又點點頭:“望塵,不介紹一下這位公子嗎?”
楚瀟一聽他對自己的稱呼就眉心一跳,果然,立刻就迎來了蘇言探究的目光:“望塵?”
裴曦不動聲色地去喝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楚瀟神色平靜地看了罪魁禍首一眼,轉頭對蘇言道:“望塵是我的字。”
蘇言酸酸地說:“我認識陛下也有一段時間了,竟然從未聽過陛下的字。”
沒幾個人敢直呼我的字。
楚瀟咽下這句“狡辯”,半是安撫地說:“很少有人知道,這是老師為我取的。”
當年楚澤爭奪太子之位時都沒把他放在眼裡,可想而知老皇帝對他多不重視,恰恰因此,楚澤登基後,其餘眾皇子裡隻有他活著,就連及冠取字的事也是老師親自提醒皇帝才想起來的。
蘇言“哦”了一聲,想起楚瀟的老師,那位姓周的護國公。可惜,沒機會道聲謝了。
萬幸,裴曦這時候又出來緩和氣氛了:“所以這位公子是?”
楚瀟接收到蘇言的眼神,語氣淡淡道:“蘇言,我…未來的皇後。”
這下蘇言是徹底不計較什麼字不字的了,臉上就剩下忍不住的笑意,直把楚瀟盯得快要發怒了。
裴曦忽然吃了個大瓜,而且很可能還是第一手的新鮮大瓜,一時間那層謙謙君子的外殼差點沒維持好:“皇後尼……殿下,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