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我與宿命的意識有過一次交流。
我問他,世上許多人生來便在受苦,貧苦一生,掙紮一生,存在的意義便是為了苦難嗎。
宿命說,生命都是如此,哪怕一輩子受苦受難,也隻有一小部分人會選擇放棄,其他的依舊困在原地。
我說,我有時候很想做那個放棄的人,但我沒能擁有這個權利。
宿命告訴我,你可以找一個人,或者彆的什麼,把“他”當做你存在的意義。雖然具象化的存在未必比虛幻的信仰堅固可靠,但勝在真實。
—— ——
兩千三百年前,蘇言去了一個即將荒廢的時空,那裡存活的人已經很少了,他們都聚在一處,像是組成了一個小小的村子。
每到月圓之夜,這裡的人就會被四處彌漫的穢氣糾纏,如同邪祟附體,最後爆體而亡。
走到這個地步的時空,往往都已經被法則遺棄。
不受限製的情況下,蘇言可以插手,讓剩下的人好好過完這一生。
隻是,在他考慮是否施救時,村子裡的人無意中發現了他的血可以祛除穢氣,於是,他被送到了祭台上。
那時蘇言鮮少入世,與人族的接觸也極少。
村民們從視他為天神,跪地求他救命,再到麵無表情放他的血,喊他是不死不滅的怪物,隻過了短短五日。
蘇言覺得人族好奇怪。
後來,大概過了兩個多月,那天晚上月光很暗。
所有村民陸續離開,剛被放過血的蘇言轉動著被鐵鎖鏈牢牢捆著的手腕,抬眸看向天空。
“這個時空快要結束了。”他很輕地說著。
不遠處枯黃的草叢中忽然傳來動靜,蘇言慢慢轉頭看過去,很快,一個穿著破舊深灰長衫的女人悄悄走了過來,後麵還跟著一個半大的小孩兒。
女人帶著孩子走到祭台上,一言不發地掏出一把生鏽的鑰匙,幫他把鎖鏈打開。
“快走吧,年輕人,離開這裡。”
蘇言當然沒能順利離開。
有幾個村民偷偷折返回來,想偷偷取血藏起來。幾人與這對私自放他離開的母子撞了個正著。
暴亂一觸即發,蘇言看到渾身是血的女人吹響了骨哨,其他村民就都朝著祭台的方向趕來。
一團黑氣猛地進入女人的體內,她雙目猩紅,力量忽然變強,三兩下甩遠了那幾個人,然後奮力走到蘇言麵前。
女人撲通跪下,將懷裡攬著的孩子往他身邊推:“求你,帶我的孩子離開這裡,這裡已經都是怪物,沒有生人了……”
蘇言目光平靜地看著她,又慢慢看向跌在自己腿邊的孩子。
女人血瞳中含著淚光,蘇言的手方要抬起,其他的村民便陸續趕到了這裡。
殺戮,死亡,對於這裡的穢氣來說都是最佳的養分。
很快,蘇言便看到祭台之下,血流成河。
他低頭看向麵前的人族孩童,不出多時,這孩子便突然吐出一大口黑血,而後躺倒在地,無知懵懂的雙眼逐漸闔上。
祭台下混戰中的女人目露悲愴,短暫的愣神,便被同族穿透胸膛,倒在地上死去的時候,兩隻眼睛還盯著蘇言的方向。
蘇言伸出一隻手,月光輕輕落在他的掌心,絲絲縷縷的流光遊動,幾息間便將境內的穢氣吞噬了個乾淨。
月色朦朧,滿地血汙中,殘存的村民們紛紛恢複了神智,就在他們開始為自己的存活而慶幸時,忽然胸口鈍痛感襲來,黑色的血從口中流出。
無一幸免,整片境域內的生靈全都死去。
蘇言垂眸看著身上被血水浸染的衣角,目光忽地一頓,伸出手,靈力牽引下,一顆形狀奇特的石頭從祭台中央飛躍至他麵前。
淩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