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青梧認為自己眼花,連續眨了好幾下,再睜開不得已接受了這個事實。
現如今的社會無奇不有。
平時她雖遠離網絡,但免不了宋方稚會將許多匪夷所思的娛樂和社會新聞講給她聽。
今天這個愛豆塌房了,明天那個演員出軌了,不時還會夾雜著幾條留守婦女兒童被陌生人“欺負”的新聞。
無數個可怕的想法在腦海中一一飄過,陶青梧暗示自己一定要冷靜下來。
這上麵連名字都沒有,或許不是母親的。
然而事與願違,在她找尋到有力的證明後隻覺心口一窒。
蘇嵐閒暇時間喜歡捧著一本綠色封皮的書在陽台的沙發上靜坐,她在那裡麵翻到了一張有著蘇嵐具體個人信息的尿檢單子,還有一張四角翹起、泛黃的名片。
大概是很久遠的東西,上麵的黑色印刷字被歲月打磨得快要看不清。
她走到窗邊,借著陽光拿到眼前仔細看,一些模模糊糊的筆畫迅速在她的腦海拚湊起來,是——陶衍安。
與剛才她在訪客信息裡看到的是同一個人。
毋庸置疑,那人的身份已經躍然紙上。
門外傳來腳步聲,她迅速收好所有東西放至原位,裝作無事發生。
蘇嵐依舊在不停地碎碎念著,仰靠在床頭沒多久便睡了過去。
她幫忙掖了掖被角,視線一掃看到了床頭櫃旁的垃圾桶,裡麵倒了不少剩菜剩飯,隻需稍稍靠近就能聞見那刺鼻的腐敗味道。
怪不得她來了這麼久都沒見到送餐,原來早就被護士處理掉了。
這些看似泔水般的食物哪個正常人會吃,又怎麼可能吃得下去,也隻能拿來欺負欺負一下這些無人陪伴、認知能力弱的療養病人。
心裡藏著的事情太多了,加上下午還有一節選修課,陶青梧不得不提前離開。
臨出門前,她拿開垃圾桶上的壓環,拎著黑色塑料袋到了護士站。
私人療養院不比醫院,沒那麼正規也沒那麼嚴格,四五個花枝招展的女護士在嬉笑閒聊,互相顯擺著自己的優勢。
陶青梧叩了叩台麵,收到的卻是好幾記惡狠狠的白眼。
虧她幾秒鐘前還想著禮貌解決,看來現在沒這個必要了。
她乜了一眼,陰冷地嗤笑一聲,抬手丟了出去,盛了液體的塑料袋徹底散開,濺得幾個人身上到處都是。
“下次給病人吃之前,自己先嘗一嘗。”
話畢,她轉身就走,任由那些人衝著她咒罵,就是一群披著知識分子身份的市井潑婦。
她灑脫地擺了擺手,反正丟人的又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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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修課有不少人都翹了。
在返回的地鐵上,陶青梧也動過這個念頭,後來思索再三還是老老實實跑回來上了。
一節大課,她全程渾渾噩噩,就連何時下課,周圍的人何時離開都未察覺到。
“陶同學?”有女聲從門外傳來。
陶青梧終於回了神,恍惚間看見秋音桐朝自己走了過來,微微俯下身與她的視線平齊。
她撇開眼,收拾桌上的課本,“秋小姐,你怎麼在這裡?”
“我在隔壁多媒體教室上課,”秋音桐落座在她的身旁,“在學校就彆叫我‘秋小姐’了,叫我‘音桐’。”
明明麵前的人一舉一動都很真誠,陶青梧卻沒來由覺得不自在。
她認為是兩個人的身份差太多了,才會在相處的時候讓她有些手足無措。
陶青梧自認不是個自卑的人,她從不向惡勢力低頭,也不會覺得自己低人一等,不然她也不會和宋方稚走那麼近。
她都快懷疑自己的身上是不是有什麼吸引千金大小姐的Buff了。
見她沉默,秋音桐始終保持著笑靨如花的樣子,手肘撐在桌上托腮看著她,“你待會兒要回家嗎?我可以送你回去。”
“啊?不......不用了,我坐地鐵很方便。”
今天沒見到蘇崢,她有必要再回去一趟。
“沒事,反正坐的是我表哥的車。不過他要去趟陶氏辦公事,然後才能送我。你陪我唄?”
之前她未有機會如此近地看秋音桐,現在兩個人僅有咫尺。她一抬頭迎上的是一雙充盈著瀲灩水光的大眼睛,讓她竟然一時沒法拒絕。
她沉默著,沒有很快回答。
幾乎是下一秒,她從秋音桐剛說完的話裡摸到了一丁點熟悉的字眼。
陶氏......陶氏......
那張名片的所屬公司好像寫的就是這個名兒。
“好。”似是怕對方會反悔,她立刻應下。
從教學樓下來的時候,陶青梧昨日剛見過的那輛車已經停在路邊。
樹蔭綽綽,陽光斑駁在車身上,凱洛斯藍仿若一望無際的大海,波光粼粼。
車窗降下一半,隻能看見傅庭肆的側臉,閉著眼,似乎在養神。
帆布鞋踩過乾枯的梧桐葉,咯吱作響,驚醒了車裡的人。
傅庭肆鬆了鬆領口,按開門下車,倚在車前等她們。
“表哥,順路送送陶同學。”秋音桐先斬後奏完全沒給他拒絕的機會。
他抿唇低笑,順路?
不知為何,陶青梧在傅庭肆的麵前心跳的頻率總會莫名加快,木質花香被這人身上強大的氣場襯托得愈發濃鬱。
趁著對方的視線不在她的身上,抬眼從頭到腳掃了一遍。
傅庭肆今日穿著的不是傳統的西裝,是一身看著隨意休閒的斜襟套裝,金絲線勾勒而成的嫩竹又讓他不失溫雅。
耳邊秋音桐絮絮叨叨的聲音突然停下,傅庭肆扭頭凝著她,讓她沒了收回視線的機會。
他慢條斯理道:“你好,陶小姐。”
見過這麼多次,傅庭肆甚少如此鄭重其事地跟她打招呼,這種感覺讓她受寵若驚,導致她回禮的速度都慢了些。
她的舌頭仿佛打了結,“你......你好,傅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