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跟費溪說了再見,轉身的那一刻,陳千度勉強擠出來的一絲笑也煙消雲散了。他吸了吸有些發酸的鼻子,走出了萬和小區。
天色暗了下來,中秋節將至,陳千度抬頭望過去,天邊已經能看到圓如玉盤的月亮了。
灑下來的月光清冷,淡漠,還以為伸手就能抓住,其實隻是虛幻一場。
陳千度坐在人行道的馬路牙上,心中倒也平靜。他欣賞了一會兒月亮,起身前舉起相機,隔著層層欒樹葉,按下了快門鍵。
這不是他第一次拍月亮,卻是第一次覺得照片中的月亮有些孤獨。
陳千度租的房離萬和小區有五站地,他慢慢悠悠走著,在路上一個人靜靜把寧海市的夜晚欣賞了個徹底。
拍照算是他最好的發泄。一路上陳千度拍了幾十張照片。
有燈紅酒綠的店牌,有呼嘯而過的汽車,有高聳入雲的建築,也有茫然失措的流浪狗。
唯獨沒有人。
他最想拍的那個人,就在剛剛,不留情麵地拒絕了他,連做朋友都不行。
陳千度胸口發悶,放下了手。相機掛在他身上,自然垂落到了他的腰側。
不知不覺已經走回到了文明公寓。
公寓建在城中村,交通還算便利,房租很便宜,迄今為止,陳千度在這裡住了有兩年多。
“陳千度。”在陳千度邁進公寓大門的前一刻,一位女生喊住了他。陳千度看過去,一眼就瞧見了倚靠在跑車旁,雙手環胸的陳越然。
那車很是招搖,是保時捷帕拉梅拉,車身是非常少女的櫻花粉色。
陳越然抬了抬眼皮,漫不經心地環視了一圈周圍破舊的環境,嘲諷道:“你就住在這種地方?又臭又臟的。看來沒錢的日子不太好過啊。”
陳千度心情很差,任由陳越然挖苦自己,不解釋也不反駁,就立在那兒,等陳越然把話說完之後,靜默了十幾秒,他才出聲道:“沒事的話,我就先進去了。”
“你這是什麼態度?”陳越然快步走到陳千度麵前,看陳千度麵色不佳,以為他被自己刺激到了,於是和緩了語氣,勉為其難道,“需不需要我救濟救濟你?”
陳千度掃了陳越然一眼,“不用了。”說完他慢慢轉過身往回走。
陳千度的步伐很輕很慢,像是走了很長的路以後這一刻終於察覺到自己累了似的。
陳越然看著他這個樣子,忽然覺得特彆心疼。
“喂!”她叫住陳千度,“上次那個小妹妹,不是你女朋友,對吧?”
陳千度回過頭,麵色也顯得十分疲累。他輕輕點了點頭,“嗯,一個朋友,那天的事你彆往心裡去。”
“為什麼不讓我往心裡去?”陳越然緩緩靠近陳千度,直到兩人僅一步之遙後,她才停住。
陳越然目光忽而變得有些柔和,她含著微不可見的點點笑意,抬了抬下巴,問陳千度:“你其實並不喜歡那個女生,是不是?”
“嗯。”陳千度道,“隻是朋友。”
陳越然嘴角的笑意漸濃,口吻帶著些撒嬌的意味,輕聲道:“我結婚,你來幫我拍婚紗照。”
陳千度眉心微微蹙了蹙,“你未婚夫會同意嗎?”
“不用你管。”陳越然道,“我就要你拍。”
陳千度搖了搖頭,“不太合適,還是算了吧。”
“你為什麼不願意?”陳越然逗他,“是不是……”她的眼神隔著很近的距離落在陳千度的嘴唇上,聲音輕到隻餘氣音,“忘不了我。”
壓著話的最後一個字,陳越然傾了傾身,踮起腳尖,兩個人的唇瓣就要貼到一起,陳千度卻在察覺到陳越然意圖的一刹那,偏過了頭。
陳千度很累,特彆累。不僅僅是身體上,連帶著心也是一樣。
他無奈歎了口氣,對陳越然道:“你要結婚了,不要再做這樣的舉動,也彆再這樣跟我開玩笑,我今天真的沒有心情。”
陳越然本來因為陳千度的閃躲而感到羞憤,現在聽他這樣一說,怒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解釋道:“我沒有未婚夫,也沒要結婚。我隻是……隻是想氣氣你,我們分開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在等你挽回我,等你求我原諒你,求我跟你和好。可你到現在都不開竅,我有什麼辦法?我已經二十五歲了,不想再等下去了。”
陳越然咬著唇,沒去看陳千度。她這輩子都還沒如此放下身段去主動跟人示好過,多少覺得有些不自在。
可能怎麼辦呢?誰讓她就這麼喜歡陳千度呢?偏偏這個混蛋還如此不知好歹,榆木疙瘩一樣,死活不開竅。
從前都是陳千度遷就她,容忍她,今天就換她主動一次,無論如何,陳千度一定會很感動的吧?
可令她沒想到的是,陳千度似乎沒反應過來,很久都沒說話。再開口時,陳越然聽到陳千度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這樣想的,我以為我們之間已經過去了,而且現在我有了喜歡的人。”
“對不起,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了。”陳千度道。
隨著陳千度的話,陳越然由憤怒到委屈,最後淪為徹底的傷心。
她笑了兩聲,眼淚卻堆積在了眼眶中,她強忍著沒讓淚水落下去。
那就太難看了。
“沒聽你說過啊,你竟然有喜歡的人了。”陳越然背過身,在陳千度看不到的地方飛快擦去臉上的淚水,再回身時,故作滿不在乎的模樣,“誰啊?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