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不知道衛大人，這可有的說了……聽在禦前侍奉的黃公公說，他那天隻聽到衛大人在群英殿中提到了微生大人的事情，還高嚷著什麼‘法乃天下尺度，非陛下一家之言’……”

不愧是日後要掌管申商刑名之學的衛觀大人，敢在暴君麵前說出這種話，沈吟洲打心眼裡佩服。

他興致勃勃問下去：“然後呢？”

宮女聳聳肩：“然後衛大人就被抽了幾鞭子綁到這裡來了，這都兩天了，水米未進。”

沈吟洲：“……”

果然還是不能和暴君硬碰硬。衛觀這個人也是，太耿直，比他還直，自知自己不知變通的沈吟洲也知道麵對暴君時不能太直接，更不能和暴君吵起來，如此才是明哲保身的辦法。

沈吟洲看了宮人們幾眼：“你們這麼仰慕他怎麼不給他送點水？”

另一宮女掐著腰：“你這黃門站著說話不腰疼，現在誰敢給他送水？你行你上啊。”

朔康二十七年他竟然還能聽到你行你上這種話，沈吟洲莫名有種親切又久違的感覺，感動到眼眶都有點濕潤。

粉衣宮女推了推掐腰宮女，滿懷歉意對沈吟洲道：“不是我們不想幫，實在是不敢。而且陛下說了隻綁他三天，今日已是第二日，等明日一過，衛觀大人便能被放了。”

確實，主角團的人是肯定會□□到最後的。

沈吟洲看了衛觀一眼，在心裡默默為他打起：加油。

打完氣之後就想腳底抹油溜走。

剛走兩步，被綁著的人有了動靜。

“呼……”很大聲的喘息，似在承受痛苦。

沈吟洲腳步一頓，生出幾分惻隱之心。

這樣的天氣，身上帶傷衣服破損，又不進水米，就算隻剩一日怕也是難熬。雖然衛觀性命肯定無憂……

他忍不住又看了衛觀一眼，衛觀垂首閉目，全然沒有精神，剛才的動靜隻是短暫片刻，他好像又昏睡過去。

沈吟洲見不得人受苦，多看這幾眼心就更軟。

明哲保身重要，但……這是主角團的人，要是現在對他好，以後自己的逆襲之路肯定走得更順暢。

打定主意，沈吟洲四下張望，決定還是晚些之後再來。

見過了李義，李義偷偷給沈吟洲塞了幾快土麻餅，督促他好好監視晏錯，也許不日淮山王那邊就會有任務交給他。沈吟洲沒心思問是什麼任務，滿口答應，腦子裡想的都是衛觀的事情。

月黑風高，趁著宵禁，沈吟洲揣著土麻餅和灌滿溫水的羊皮水帶就出了門，心情緊張又激動，連一個小小身影跟在他身後的天空上也沒有發現。

觀止亭沒有人，隻有一個被綁在那裡的衛觀。

他墊著腳上前，小聲叫了幾聲“衛大人”。衛觀沒醒，沈吟洲用手指沾了點水袋裡的水塗抹在衛觀嘴唇上，等嘴唇全被浸濕潤，衛觀才悠悠睜開充血的眼睛。

眼前少年關切地盯著他，把水袋挨在他的唇邊，聲線壓得很低：“衛大人，您先稍微喝點水。”

他確實渴得厲害，水一進到嘴巴裡，那本已麻木的饑渴感油然而生越燒越烈，燒的他喉嚨灼痛。

“我這裡有很多水，衛大人不用著急。”

衛觀無力抬起眼皮看著沈吟洲，恢複了點精神，也想起來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沈吟洲把土麻餅遞上前：“吃吧，這餅我也有很多。”

衛觀大口咬起來，咬了兩口，想起來什麼，問沈吟洲：“誰讓你來的？”

沈吟洲：“沒有人。”

衛觀繃著神情：“沒有人?你自己怎麼敢給我送飯？你可知我是被陛下……”

“噓，”沈吟洲抬手捂上他的嘴巴：“衛大人你聲音太大了，容易招來旁人。我看過四周了，沒有人看守。我手放下來了？你不要大聲講話。”

沈吟洲手一放，衛觀就道：“皇宮裡遍布耳目，你快走吧，今日之恩，衛某記下。”

記下了就好，記下就好。

沈吟洲剛準備離開，又轉念想起之前看過的論壇裡讀者吐槽的那些報恩認錯恩人的故事情節，怕月黑風高衛觀沒看清他的長相，趕緊添了一句：“我叫沈吟洲。”

衛觀：“衛某記下了。”

沈吟洲：“吟是‘夜吟應覺月光寒’的吟，‘洲’是‘京口瓜洲一水間的洲。’沈‘是……沈就是三點水那個沈。”

衛觀：“……”

沈吟洲覺得還得補充點信息：“對了，我之前是在簡巷當差的，現在在良室當差。”

衛觀抬了抬眼皮：“……好的。”

沈吟洲：“十六歲，官籍上記載我是冀州人士。”

衛觀努力抬起眼皮：“衛某……我真的已經記得很清楚了，放心，此恩必報。”

沈吟洲：“我還是有點不放心，以防萬一，你說一遍給我聽聽吧。”

衛觀無言以對：“……要不你還是讓我餓著吧。”

沈吟洲剛想說怎麼會他不是那樣的人，背後忽然一陣陰冷，冒出一身雞皮疙瘩，身後不知何時立了一個人，瘦高身影，緩緩出聲：“沈吟洲，十六歲，冀州人士，良室當差。我背得有沒有錯？”

沈吟洲轉過身，感覺到涼意遍布四周。

好強的氣場。

瘦高內侍官麵無表情，口中吐出兩個字：“綁了。”

夜色中走出兩名郎衛，說了聲：“是，傅常侍。”

沈吟洲還在自己被抓到的驚愕中殫精竭慮思考求生的方法，聽到“傅常侍”三個字猛然一個激靈。

傅常侍？傅濯！！

今日是什麼好日子，主角團一個個都在他麵前登場了！雖然傅濯正麵色冷冷地盯著他，可作為戲份比晏錯還多的男人，沈吟洲對他的了解太深了。因受過留吾妃的恩惠，傅濯從始至終一直站在晏錯陣營，梁夢川後期被逼得改換陣營很大程度上就是傅濯和晏錯聯手坑的。

隻不過前期誰都看不出來他們是一夥的，連沈吟洲也成功被作者的某些春秋筆法騙過。

看著眼前的男人，沈吟洲的內心洶湧澎湃，承認吧，傅濯，你就是個麵冷心熱擅長偽裝的男人，你在讀者論壇的人氣之高那可是要把主角的風頭都蓋過的……雖然你說要綁我但我知道你的內心一定也不希望……還沒等等沈吟洲感慨完畢，兩個郎衛上前把他壓跪在地上。

傅濯低眸，修長睫羽遮去眼中所有真是情緒，隻剩下讓人看不懂的淡漠。

“你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