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元宵,含章宮裡除了良室,其他地方都被喜慶的燈籠覆蓋,沈吟洲在路上撿了一個彆人不要的燈籠,打算回去修修補補二次利用起來。
良室裡除了他,沒人有撿彆人不要的東西的習慣。不出所料,沈吟洲的這個舉動被晏錯和之乎嫌棄了。
晏錯先是錯愕,而後冷笑,追憶當年美好歲月:“我以前當太子的時候,琉璃紫晶燈籠、檀木雕花燈籠、水晶六角燈籠,鏤空碧璽彩珠燈籠……各式各樣得都有。”
“是是,”沈吟洲敷衍得很明顯:“殿下快點重新變成太子,我們就有數不清的燈籠了。”
他托著腮思考:“我們在這個燈籠上畫什麼?今年元宵就撿到這一盞,不能畫壞了。”
之乎拒絕與自己有關的畫像出現再燈籠上:“不管你畫什麼,反正不許把鸚鵡畫上去,我的容顏隻能出現在金箔玉楮上。”
沈吟洲:“金箔玉楮是?”
元青:“一種淮州進貢的宣紙,有市無價。”
他們倆好逸惡勞的人設真是不倒。
晏錯什麼也不說,好像沒有聽見一樣。
隻有元青一個人很配合,還跟著出主意:“不如畫點魚鳥花卉,做一個魚鳥花燈籠。”
魚鳥花卉這樣的圖案固然很漂亮,可是太常見,街市上買的花燈幾乎都逃不過這幾種團,沈吟洲想要一點特彆的,和其他的都不一樣的燈籠。
他想了想,開口道:“我想要個把我們都包含進去的樣式。”
元青些微停頓,問:“我們?”
沈吟洲:“殿下,你,我,之乎。”
元青垂下眼皮:“你我豈能和殿下同入畫中,再者說,畫人物丹青費時費力,即便隻畫殿下一人,想要畫出神韻至少也需花費三日。”
沈吟洲:“那寫名字呢?”
元青:“糊塗,殿下的名諱豈是我們能寫的……”
“好了,”晏錯忽然插話,手直直伸過來:“被你們吵得頭都大了,寫幾個字罷了,給我看看。”
沈吟洲把紅燈籠遞過去,晏錯拿起筆盯著燈籠竹骨看,隻沉吟片刻便一氣嗬成,在紅紙上寫下:
“晏夜星河,洲渚華燈。元宵笙歌,月之清波”。
十幾個字,把四個人的名字都包含在裡麵了。
寫過之後的燈籠在每個人手裡傳了一遍,元青邊看邊念:“殿下想的周到,小洲,你覺得怎麼樣?”
沈吟洲跟著點頭:“好。”
得到眾人一致認同的晏錯揉了揉額角,故作無謂:“隨便想的。”
邊說邊拿眼睛瞟沈吟洲。
元青用胳膊肘鵬鵬沈吟洲,沈吟洲看了一眼元青:“你碰我乾嘛?”
晏錯嘖了一聲,元青道:“殿下隨便一想便能出如此佳詞名句。”
沈吟洲:“佳詞名句倒也不至……”
元青又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僵硬著笑臉問:“吟洲,你也是這這樣覺得的吧。”
沈吟洲領悟了點什麼出來,遲疑著點了點頭:“……嗯,我也一樣。”
晏錯高聲朗笑:“好了,哈哈哈哈哈哈,不要再誇我了,我又不是什麼愛聽阿諛奉承的人哈哈哈哈哈哈哈,不過我知道小洲你從來不是會撒謊的人,是不是?”
沈吟洲:“……我想我還是出去掛燈籠。”
沈吟洲拿著燈籠,細細打量之後不得不承認,晏錯此人還是有些真才實學的,紅紙墨跡的燈籠彆具一格,配上晏錯瘦勁淩冽的字跡,連竹骨凹凸不平的折痕都像是專門安排好的,搭配在一起就是一幅畫著蒼鬆勁竹的藝術品。
沈吟洲打算把這個藝術品掛在院子中那棵老槐樹最高的枝乾上,連在良室之外,隻要抬頭就能一眼看見。
他搬了梯子爬上樹,提著燈籠往樹梢上掛,昏暗夜色裡忽然飛進一隻什麼,停留在紅燈籠的一根竹骨上,翅膀未翕動,卻也不再翩翩,原來是隻蝴蝶。
寒冬臘月裡來蝴蝶,沈吟洲正奇怪,想了想又明白,小說的世界裡總是要有一些奇特之處的,穿書這麼奇怪的事情都發生了,來一隻蝴蝶又算的了什麼。
得益於小時候捉螢火蟲的經驗,沈吟洲知道要怎麼捕住這些脆弱的小生命在手心而又不讓它們受傷。他瞄準角度,雙手慢慢合起,沒有驚到蝴蝶,又剛好將蝴蝶困於他的掌心。
晏錯從屋子裡出來好一會兒了,本意是想看著沈吟洲把燈籠掛上去,結果在梯子下看見他東扭西撲的,心生詫異,提高音量:“你在做什麼?”
沈吟洲往下望:“待會給你看個東西。”
晏錯問:“什麼?”
“你等一下。”
單手扶著梯子,還沒到地麵,站在兩級階梯上沈吟洲就迫不及待地彎下身,和人分享一樣,手伸到晏錯眼下,合起來的雙手打開,一隻彩色翅膀的蝴蝶就從沈吟洲的手心裡飛出,掠過晏錯的眼睛,帶起一陣輕柔擦過睫毛的風。
隻在晏錯眨眼的一刹那,它就不見了。
晏錯:“……什麼東西?暗器?誰往良室放暗器了?”
沈吟洲老實回答:“蝴蝶,彩色翅膀的,但它好像飛得太快了。算了,下次見到再捉給你看。”
晏錯嗯了一聲,站著沒動,剛好堵著沈吟洲從台階上下來的路。
沈吟洲思索著怎麼開口讓晏錯讓一讓,晏錯忽道:“你剛剛是不是笑了?”
蝴蝶從手心飛出來的那一刻,他沒有看到,他的注意力全在沈吟洲的表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