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是防盜門,帶指紋鎖。
前兩年換人頻繁,指紋鎖識彆故障頻出,也沒人來給更換,所以現在成了隻能用鑰匙開的普通門鎖。
那位被程西逼著蹲到門前,捅咕半天也沒捅開。
卸門難度就更大了。
他正愁眉苦臉,門從裡麵開了。
那位一屁股坐到地上,蹭著往後挪。
程西提著一串鑰匙出來。
那位:“你,你怎麼進去的?”
程西:“窗戶開著呢。”
那位:“……”
找回底氣似的,那位騰楞站起來:“開著窗戶還讓我撬門,你就是故意找茬。”
程西又一次把他攔回來。
那位沒好氣了:“還要乾嘛?”
程西:“把門擦乾淨。”
那位瞥一眼門板,沒乾透的血字被他先前後背一蹭,花成了無法分辨的大片血跡,夜裡看去異常詭異瘮人。
那位獰笑著挺直腰杆:“清理墓園周邊是你的工作,自己擦。”
程西一巴掌過去。
那位的腦袋又去親吻大地了。
房後有個泉眼,程西舀了半盆水給他。
那位委屈壞了,蹲在門前罵罵咧咧。
程西:“你……”
話音未落,門因那位大力擦門又合上了。
程西:“沒事了,你擦完門繼續撬鎖吧。”
那位往門前一躺,死得透透的。
~
夏日天亮得早,氣溫卻怎麼都升不上去,好像這座山頭能自動屏蔽炎炎烈日。
程西催著那位去墓園。
那位扭扭捏捏不情不願。
程西試圖安撫他的叛逆情緒:“死幾年了?”
那位:“……”
程西:“什麼時候詐屍的?”
那位:“……”
程西:“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墳裡,害怕不?”
那位:“求你快閉嘴吧。”
墓園仍是昨日模樣,就是大門旁邊的小土包翻起一抔新土。
那位悶頭走到墳前,一腦袋紮進去不見了。
程西在工作係統上將這座墳頭標記為一號墳。
墓園裡除了土就是塵,程西都怕一掃帚下去把墳包掃平了。
她提著掃帚剛出來,手表收到提醒:兩小時後會有飛行器給她送物資,她如果有額外需求可以通過工作係統下單自費購買。
程西看完送貨名錄後,通過係統購買了一大把祭祀用香,價格不菲。
飛行器準時到達,駕駛員是個叫老吳的中年人。
他搬東西時,程西發現他挽起的袖子下麵露出一截機械手臂。
她曾隸屬的死人軍團號稱銅皮鐵骨,實際上跟真正的金屬硬度差得遠呢,一把好刀就能讓他們身首分家。
不過再好的刀也無法對他們造成實質傷害。
要是死人軍團人手一條機械手臂,也許就不會……
“這是你下單的香。”
老吳的打斷令程西回歸現實。
她接過香,鄭重道謝。
老吳看她才成年的模樣,語重心長道:“實在做不下去就去總部申請離職,燒香不管用的。”
他瞥向墓園,又迅速移開目光,眼裡的恐懼快要溢出來了。
程西沒有辯解,隻點了點頭。
老吳走後,程西回到屋裡,從貼身的衣兜裡取出一塊巴掌大的無字牌,乍看像是用手指粗的木條編成。
程西有時也很希望這就是一塊普通的木牌。
但入手冰涼的觸感時刻提醒她:這是一塊骨牌。
用十八位戰死的軍團同袍殘骨拚成的骨牌。
她將骨牌立在桌上,揖手深拜。
香氣繚繞間,她仿佛又回到了穿越來的那一天。
那日她隨大部隊集結在戰場,時刻待命。
十八人小分隊奇襲而出,去執行另一項隱秘任務。
小分隊沒能按時歸來,她孤身前去探查,結果隻來得及撿回他們身上的一小節骨頭。
死人軍團本是亡人,讓他們再起不來的方式隻有兩種。
一是挫骨揚灰。
二是大火焚之。
她懷揣前者的悲憤趕回戰場。
等待她的卻是大火焚燒後的狼藉和無數化灰的屍骨。
一夜之間,三千軍團灰飛煙滅。
她紅著眼要去拚命,可敵人那邊也都死光了。
沒人能告訴她那一夜到底發生了什麼。
滿腔怨憤無處發泄,她跪伏在焦黑的土地上無聲慟哭。
待她筋疲力竭坐起身,煙塵皆已不見,她人已經在這邊了。
繚繞煙氣熏了她的眼。
她閉目屏息,任胸膛內洶湧的情緒翻騰,再慢慢平息。
再睜眼時,桌子前麵蹲了個大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