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往事(1 / 2)

梁上燕 若柳撫風 3002 字 8個月前

醜時,屋外的大雪還在細細簌簌地下著,孩子在搖藍裡睡得正香,夏青瑉卻睡意全無,她坐在桌前,用手支著頭,看著眼前不停跳動的燭火,屋子裡愈發安靜了。

夏青瑉想不明白白日裡蕭寅為何會有那般奇怪的舉動,此刻她的腦海裡反複地回響著蕭寅雪地裡的話,什麼叫“糾纏不清,至死方休”?

她承認從前是她非要糾纏不清,明明知道他不愛自己,卻還是不肯死心,非要去他跟前晃,非要去做那些丟人現眼的事。好在她雖耗費些光陰,但也終於學會知錯就改,可怎麼如今卻是蕭寅要糾纏不清了呢?隻怕是他今日被凍得有些神誌恍惚了吧?

無論如何,她是都不敢再去招惹蕭寅的。那五年,隻一件事被她刻進了骨子裡——得學乖。

她從前拘於夏家,過著仰人鼻息的生活,她沒見過城外的青山綠水草長鶯飛,沒見過城裡的燦爛煙火人間百態,可她卻見過苦難歲月裡唯一璀璨的光。她不夠漂亮,也不夠聰明,但也曾拚儘全力想要去夠那束光。

那時她跟著錢先生學習看賬本,蕭寅雖歸家許久,仍是從未到過她的瀟湘苑,更遑論過夜,甚至隻字未提圓房之事,她也默契地從不過問。

記得那年大年初一,也是這樣一個大雪天。

眾人去給老祖宗拜年,夏青瑉第一次與蕭寅並肩而立,那是她頭一回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是這蕭氏主母。可眼裡的餘光還是注意到了蕭寅克製地看向夏青瑤。

雖說新婦拜年都得著紅,她也一身紅衣照人,可將她與青瑤放在一處,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孰優孰劣。她維持著體麵的微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晚宴過後,蕭府拋開了往日的明爭暗鬥,迎來了難得的闔家歡樂,就連蕭寅也站在雪地裡看著眾人玩煙花爆竹。

夏青瑉安靜地站在蕭寅的身側,也不自覺被夏青瑤的身影吸引,她依舊那樣明媚豔麗、充滿生機,看得久了心中就酸澀不堪。

“夫君,我有些乏了,想先回房。”夏青瑉不欲再看下去,低聲詢問道。

蕭寅手中依舊握著佛珠,默不作聲,連多餘的目光都不肯分給夏青瑉,夏青瑉安靜地轉身,就連踩在雪地裡也不曾發出半點聲響。直到夏青瑉的背影消失在廊下,蕭寅才回過頭看她一眼。

夏青瑉並未回瀟湘苑,她心裡有些難過,想著橫豎睡不著的,便去了賬房。

賬房也不似平日的熱鬨,應是此時蕭府最安靜的所在,除了留值就隻有她自己。她想著好不容易過節,便喚杜若回去歇了,等到坐在燈下核算賬目手腳冰涼時才發覺自己竟未帶手爐。此時夜已深,夏青瑉不想再去麻煩彆人,於是一邊向手中哈著熱氣,一邊執筆勾畫演算。

蕭寅是待眾人散去才獨自前來賬房拿通寶錢莊的賬簿。

今夜人少他心中清楚,正因如此,他瞧見主堂裡的燈才覺得詫異。待他推開門,卻見夏青瑉伏在案上睡著了。

夏青瑉一襲紅衣消失在廊下的畫麵在他眼前一閃而過,“啪嗒”一聲,夏青瑉手裡筆尖墨漬滴在案上,蕭寅行至案前,取下夏青瑉手中的筆,指尖措不及防傳來涼意,他稍許愣神,最後將自己的大氅披在了夏青瑉身上。

夏青瑉是被杜若搖醒的,杜若說秦小爺差人來告知她:“夫人在賬房睡著了,怕夫人著涼,特來通報一聲。”杜若聞言忙趕過來了。

夏青瑉輕輕撫摸著身上的月華錦繡大氅,想起今日與她並肩的蕭寅,他當時便是披的這件。她知道蕭寅對她的憐憫是來自於夏青瑤,可她心中還是歡喜得很。

自那以後,夏青瑉就開始在蕭寅麵前著紅,每每她仿著青瑤的打扮出現在蕭寅麵前時,蕭寅的目光便會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瞬。隻為那一瞬,她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年後沒多久,蕭寅又離開了閔州城,同先前一樣,隻是差人來告知一聲,一樣的不知去往何地,一樣的不知歸期何時。此後的三年裡,他都是想走便走了,想回來便回來了。

夏青瑉知道,自己不是他掛念的人,自然是不必有所交代的。青瑤和蕭禮也時常外出遊玩,可夏青瑉知道,隻要青瑤還在蕭府,蕭寅就始終是要回來的,哪怕是以這樣的方式回到自己身邊,她也知足了。

夏青瑉會給蕭寅寫信,信裡寫過堂前的杏花落了,梁上的紫燕回了,樹梢的枇杷熟了,院裡的桂花開了,廳後的梅花謝了。夏青瑉知道蕭寅從不回,卻還是一筆一畫認真地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