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每個會蠱的人臨終前都會四處物色下一個接任者，倘若找不到可以把壇傳下去的人，他是不會輕易咽氣的。

顧端庭的話音剛落，狹小的屋子落針可聞。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誰也沒有先開口。

就在顧端庭以為對方要一直沉默下去時，老人忽而“咯吱咯吱”地笑了起來，那聲音像極了半夜醒來聽見的老鼠磨牙聲。

顧端庭的冷汗浸濕了全身，但他還是始終緊繃著身體，不敢有一絲的放鬆。

過了許久，那瘮人的笑聲才漸漸停止。

老人悠悠轉身，在搖曳的燭光中，露出了一張布滿濃瘡疙瘩的臉，上麵還長了無數個小肉球，一個挨一個，宛若耷拉著的葡萄串串。

！！！

正所謂百聞不如一見，這下顧端庭終於明白為什麼奶奶口中的長衣婆婆要整天披頭散發且從來不用真麵目示人，這但凡換個心理素質差點的人估計會被當場嚇死吧。

顧端庭麵不改色地看著老人，心裡麵卻是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

蒼天啊，誰來救救我啊，我快支撐不住了。

老人睜著一雙猩紅的眼睛，目不斜視地直盯著顧端庭看，既不憤怒，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地看著，讓人捉摸不透。

對方目光的壓迫感太強了，顧端庭屏住呼吸，一動都不敢動。

“你很聰明，”老人收回目光，“但我不需要。”

顧端庭聞言不禁皺眉。

不需要是什麼意思，難道她鐵了心要宋正宇？

所以，這才是她給宋正宇下蠱的目的？

為的是讓他們主動過來找她？

那他豈不是送羊入虎口了？

顧端庭的心思百轉千回，老人卻是搖了搖頭，開口道：“蠱是我下的，但我沒有惡意。”

沒有惡意，也就是說他家老弟沒有生命危險咯？

顧端庭放心了，但同時他也被老人弄糊塗了。

既然沒有惡意，那為什麼要下蠱？

他沒有追問老人是何時下的蠱，隻要對方想，什麼手段使不上？

是以，顧端庭直接問道：“那……您為什麼要下蠱？”

老人沉吟片刻，轉頭看向沉睡著的宋正宇，“我隻是想再見她最後一麵。”

“……”顧端庭沉默，這回答是他完全沒有預想過的。

“您，認識他？”

“不。”

顧端庭心裡鬆了一口氣，這才對嘛！

“但是我的蠱認出了她。”

“……”怎麼又扯到蠱了？！

“那個婆婆，”顧端庭虛心發問，“請問我弟跟蠱有什麼關係？”

老人沒有回答，犀利的目光直射顧端庭，反問道：“這個人真的是你弟嗎？”

“當……當然！”顧端庭的心不由得慢了半拍，這人莫不是看透了什麼吧？

老人轉回頭，沒有繼續揪著剛才的話題不放。

她的手顫巍巍地伸向宋正宇，指尖在他的臉上摩挲，小心翼翼的樣子似乎在嗬護著什麼珍寶。

顧端庭表麵淡定，但內心卻不禁有些懷疑，這位長衣婆婆該不會有什麼戀童癖？

他今晚受到的衝擊太多了，以至於此刻不受控製地胡思亂想，並且暗暗下定決心，若是對方真的要對宋正宇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那他今晚就跟她拚了！

感知到背後小孩深藏的敵意，老人卻毫不在意，仍舊自顧自地撫摸著眼前稚嫩且陌生的臉龐，心裡生出許多感觸。

“我小的時候日子過得很苦。”老人目不轉睛看著宋正宇，眼裡有著不為人知的溫柔。

顧端庭微微一愣，她這是憶起往昔來了？

老人回憶著往事，眼裡的渾濁逐漸清明起來。

“村裡的人很討厭我，說我是災星，會給村莊帶來災難，於是有一天他們將我綁起來，要把我燒了。”

“我很害怕，拚命呼救，但沒有人理我。”

“他們嘴裡罵著不堪入耳的臟話，一個一個的，都想要我死。”

“那時稻草已經被點燃，煙很大，很嗆，我的眼睛連睜都睜不開。”

“我以為我的一生就這樣草草結束了。”

“可就在我最絕望的時候，一個陌生的女人出現了。”

“她用蠱放倒了那些人，把我給救了。”

“她把我帶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在那裡她教我製蠱、用蠱，授我本領，養我成人。”

“會用蠱的人到哪兒都不受待見，所以我們去過很多地方，也看過很多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