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和白山族的鬥爭日趨凶狠,甚至已經開誠布公地鬨出人命,撕破臉了。
作為大祭司的白山一族掌管著聯盟所有人的信仰,通過神的影響力他們謀取了大量的土地、奴隸,並淩駕於聯盟之上,今日不爽某人便以神諭殺之,明日不服某人便以神諭辱之,這種力量如同劍柄懸掛在每一個聯盟官的頭頂,恨不得毀之滅之,取而代之。
“我父親找你乾什麼?”他問剛從屋裡出來的譚雅,她顯然沒想到他就在屋外,整個人嚇了一跳。
今晚父親把她叫去了議事廳,作為一個奴隸她還不配接受這樣的邀請,但這個事情就是發生了,隻能說明她身上還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沒什麼。就是一些瓦韓族事情,問我們的起源,我們的始祖是誰。”她隨他回了塔樓,細細回答著他的問題。
“為什麼?”
燭火在他的眼裡跳動,映照出紅色的光點。
“我也不知道。”
她在躲閃事情的真相,他看出來了。
“我父親當初為何饒你一命,畢竟你都看到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撿起一顆棋子。“厚待俘虜可不是他的作風。太遏夏怎麼會突然讓你當我的侍女?你都不知道麼?”
她在抿唇偷看他,這些小動作被他的餘光一一捕獲。
“因為…我會做夢。”
夢,那是隻有神和伊格特才能做到的事情。夢可以預言,可以通靈,能做夢的不是神靈就是魔鬼。
“做夢?你也會做夢?”
“對。我是瓦韓氏族媽媽的繼承人,因為我修煉過。”
“他們應該不會因為你會做夢就饒了你。”她給的理由完全說服不了他,事到如今她還是不肯跟他坦白,無論是真實的心緒還是外界的信息,她始終對他有所保留。
“我在夢裡見過你。”
我在夢裡見過你。
這句話如平地起驚雷,乍起的狂風將他卷入雲巔,在高空盤旋跟飛鷹一統穿過海躍過山,極速爆裂的風撕碎他破舊腐敗的外殼,一節節褪去露出新生的紋理,心跳如擂心跳如鼓,他是不是也並非獨自一人爬行在陰又冷的黑暗中?
他看向譚雅的眼裡有淚。
“在夢裡,白狼奶奶要我保護你。可能是因為我說了這件事,所有他才沒有殺我。你不相信我也沒關係,這也有可能是我的錯覺,而且……”她低頭不看他。
“那你之前為什麼要死?沒有繼承人會丟下始祖借由夢所賦予的使命,但你卻因為同伴死了就不想活?”
她有些尷尬。
“所有我後來才沒有死,因為我得保護你。我也不知道。”
其實後來她在說什麼,他已經聽不進腦子裡了。隻一直循環響起她那句“我在夢裡見過你。”原來不隻有我在夢裡見過你,你也看到了我。
四目相對,他覺得她在發光。
“你該就寢了。我去鋪床。”
“等一下。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一副認識我的樣子。”
“對,因為我在夢裡見過你。”
“在你的夢裡,我是個怎樣的人?”
“你沒有家人也沒有同伴,自己一個人受苦,一個人看書,一個人自言自語說什麼時候才能出去。你既孤單又寂寞獨自忍受一切,你是個想要走向光明的…人。”
他的眼淚終於不可控地墜落,身體如冰僵直但內裡卻燃起熊熊烈火,他站起來望著她又在她的眼中看見了自己。她的字字句句解剖他的肢體、靈魂,他引以為傲的智識在此刻全線潰敗,隻得看著自己清醒地沉淪於她的話中,不知歸路亦不想歸路。
他拉起她的手撫在自己臉上,低下頭猶如幼獸嗚咽尋求母親的撫慰,琥珀色的眸子楚楚可憐。
“我想告訴你一切,你願意聽嗎?”
“嗯。”
當東方掛起第一縷白時,這場傾訴仍然沒有結束。
“所以妥坤大人是在那時候把你帶回來的嗎?”一夜未睡,她眼皮有些耷拉。
“這是我的推測。依我的年紀看來,他應該是在雷安托大狩獵開始一兩年後把我帶回來的。”
“可是他為什麼要把你帶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