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淅瀝,十四歲的黎清月用力,推開了那一扇緊閉的大門。
哦不,她現在,應該叫溫眠。
這是她搬來寧城溫家的第四天。
上午,溫季舟帶她去辦理了手續,改名改姓,改叫溫眠。
睡眠的眠。
溫眠那時雖還是彆扭,但轉眼看到慎淑予整張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壓著壓著,終於還是忍下了所有異樣的感覺。
媽媽不容易,她開心了就好。溫眠這樣想。
她是跟著媽媽,二婚遠嫁來寧城的。黎清月一家本居住在離寧城很遠的汴洲,那可是個山美水美的南方小城。
幾年前,汴洲黎家不幸遭遇變故,主心骨倒下,瞬間,豐腴了幾代人的財團在一夜之間倒下。
那個主心骨,就是黎清月的爸爸,黎獲先生。黎獲先生在午夜夢回時心臟病突發,心梗去世,被慎淑予發現時,早已不幸逝世。
而那時,他捧在手心怕化了的女兒,黎清月,才剛剛過完她的十一歲生日。
十一歲生日那天,黎清月一家拍了全家福。
慎淑予女士坐著,氣質是一如既往的雍容華貴,黎獲先生在另一邊翹著腿,瘦削手中拿著未點燃的打火機,英俊的麵龐和黎清月漂亮的骨相生的如出一轍。
歲月並沒有在這對夫妻的臉上留下什麼記號,彼此之間有種相似的感覺,照黎獲的話講,這是夫妻相。
黎清月站在慎淑予女士的旁邊。這年,少女還沒開始發育,但雖還未長開卻能窺見一絲未來的雛形。
照片很高清,想來黎家早年也是不缺錢的。照片中的黎清月有著一頭漂亮順滑的長發,烏黑濃密,漂亮的大眼睛裡麵充滿著對未來的期望。
優越的骨相,微微側頭時漂亮高挺的鼻梁,一顰一笑都像極了黎獲。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在黎獲離世後的第三年,慎淑予嫁給了溫季舟,她名義上的繼父。
一路上慎淑予都在給黎清月做思想工作,黎清月雖難過,但也表示體諒。
她知道了很多關於溫家的事情,比如溫季舟有個兒子,比她大一歲。
溫季舟和前妻是商業聯姻,他的前妻很早就去世了,留下了一個兒子給溫季舟。溫季舟有自己的事業,沒空管他,他也就一個人無依無助的長大。
說這些的時候,慎淑予臉上滿滿都是同情,可明明自己,也是個可憐人。
黎清月第一天就見到了溫季舟,寧城商圈的風雲人物。
當她第一次進入溫家大宅的那天,溫眠黎清月就見到了。
與想象中的不同,玄關處精美花瓶裡插著慎淑予女士最喜歡的梔子花,透著陣陣清香。
羊毛地毯上擺放著一雙小兔子拖鞋,軟綿綿的,很可愛,並且款式也是今年的新款,一看就是新的。
整個正廳的風格都偏中式,中式中夾雜著富裕的奢華。溫季舟身著白色高定西服,麵帶莊重又溫和的笑,坐在慎淑予的旁邊,細心的替她剝橘子。慎淑予微微一笑,溫柔的接過了溫季舟遞來的橘子。
黎清月打量打量了這陌生的環境,空氣中沒有灰塵,角落裡也沒有臟東西的存在,一看就是經常打掃的人家。
聽到門口咚咚的聲響,慎淑予側頭,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屋簷下的黎清月。
“清月來了!”她趕忙起身,身側的溫季舟也轉頭,繼而迎了出去。
媽媽她很熟悉,但見到溫季舟,黎清月隻能猶豫的點了點頭。
黎清月有點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麼樣,做什麼舉動,來麵對這位繼父,隻能乖乖的喊了一聲:“媽媽,溫叔叔。”
溫季舟點點頭。
慎淑予初來寧城時,沒有和黎清月一起。黎清月被慎淑予送到了汴城黎家老宅,爺爺膝下。慎淑予幾經周折,安頓下來,才一同去汴城接來了黎清月。
“這是清月吧?”溫季舟笑著對慎淑予說道:“真不錯。”
這年黎清月十四歲,身高已經竄到了165cm,漂亮的中長直柔順光澤。她比慎淑予女士還美上三分。尤其是眼睛,她有一雙微微上挑的歐式大雙桃花眼,眼尾淡淡粉紅,看人的時候總是含情脈脈。微微泛茶色的眼睛,看向你時,會讓你覺得她一眼就看透了你的靈魂。
她繼承了爸爸優越的骨相和媽媽讓人一見鐘情的皮相,走到哪,哪就是人群焦點。
溫季舟眼裡透露著欣賞,很滿意的笑了笑。而慎淑予則側頭,看向了她的身後。
“清月,小烆呢?”慎淑予疑惑的看向了她,身側的溫季舟這也才反應過來,逆子溫烆不在她身邊。
他起初怕黎清月行李太多,一個人拿不動,就派兒子溫烆去搬行李。
溫烆也是個不好惹的,15歲的少年正值叛逆期,從小就不讓溫季舟省心。
溫烆年紀輕輕就瀟灑不羈,和沉穩大氣的溫季舟活脫脫是兩個模子。
到了叛逆期,小少爺長的不隻是個子,還長膽子。
有事沒事往外跑,小時候和彆墅區這一群同齡人打打鬨鬨,現在略微長大了些,就開始和淩白衣那幾人沉迷打電遊,到處惹事,一天到晚沒個正形。
搞學習他百般不願,能在學校安分呆著,都是難為這位少爺了。
就連溫季舟娶新的老婆,溫烆都不願出麵。
在溫季舟和慎淑予登記印章時,溫烆正在台球館裡,微微俯身,初三一米七五的個子,丹鳳眼凝視著,目不轉睛,隨即不帶一絲猶豫的打了一發球,連進三杆。
但那可是黎清月進門的第一天。
溫季舟氣的打電話過去質問溫烆,黎清月離得近,她聽到半晌,少年沙啞又煩躁的說:
“知道了。”
那聲音不大,卻結結實實聽到了黎清月的心裡。
溫烆本就不愛參加跟自己“無關”的事,討厭無聊的環境,和無聊的人。所以他從小玩大到大的那些朋友,像隔壁淩家的淩白衣,商熔,一個個在溫烆看來,都是頂頂有趣的人。
這次溫季舟強迫他留在家,明白告訴他家裡今天會來一個新人,折騰好久,溫烆不情不願的才留下。
他本翹腿坐在沙發上,慎淑予和溫季舟在外麵曬太陽。脾氣暴躁的少年擰著眉,沒來由的覺得煩躁。
溫季舟白日裡不經常回家,也沒怎麼陪過溫烆,溫烆對他沒什麼感情,甚至能稱得上不熟。
所以當溫季舟提出,要溫烆去拿行李時,溫烆幾乎是逃離的,這個有溫季舟的環境。
隻要沒有溫季舟,讓他去哪都行。
懶散的走向大宅門口,惡趣味卻忽的一下湧上來,溫烆玩味的舔舔下唇,準備好好“迎接”一下這個溫季舟口中所謂的“新人”。
可當他走到門口時,有人恰巧摁鈴,溫烆打開門,卻沒看見想象中年老色衰的阿婆。
反而看見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讓隔壁郅家同樣頭疼的小女兒,郅恩。
郅恩和他一般大,同一個月出生,從小就性格潑辣,和她的名字完全不相符。她身後還跟著淩白衣和商熔。
他們彼此之間對視一眼,就了然對方的心思。
所以當黎清月真真正正的來到溫家大門口時,大門口沒有一人迎接她。好心的司機替她開了門,她等許久,都始終沒能等來替她拿行李的人。
外麵下著雨,她等雨稍微停頓了些,才拿著東西緩緩走進去。
她身體不好,所以走一步緩一步,磨了很久,才終於捱到了主宅門口。
她很慶幸,推開門迎接她的不是想象中冰冷的環境和阿諛奉承,而是溫柔的媽媽和素未謀麵的繼父。
黎清月不認識溫烆,所以當慎淑予問起時,她隻能默默的搖頭。
溫季舟臉色一變,氣憤的吹了下胡子。
“我就知道,那小子,一天都不讓我省心!”
而後,溫季舟就給溫烆打了電話,溫烆不平不淡的語氣,把溫季舟激的眉間一跳。
慎淑予趕忙安慰溫季舟,拍拍他的背給溫季舟順氣,不疾不徐道:“消消氣,小烆他年紀還小,有些貪玩,這個年紀再正常不過了。要不,還是讓清月先上去吧?等下我去做飯給你們吃。”
聽罷,溫季舟的臉色才漸漸緩和。
“對對對,讓清月先上去。”溫季舟低頭笑著牽住了慎淑予的手,轉身麵向黎清月。
“清月啊,你的房間在樓上,溫烆的房間旁邊,是走廊第三間房。門是敞開的,清月你進去就好。”溫季舟笑意盈盈,喘口氣,接著道:“這些東西,能搬的上去嗎?不行的話叔叔來幫你搬。”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謝謝溫叔叔。”黎清月真摯的看了眼媽媽,慎淑予此時正用擔心的表情看著她。
她懂媽媽為何是這樣的眼神。
黎清月自己慢慢的把行李搬了上去,找到溫季舟口中的走廊第三間房。不出意外,門果然是敞開的。
黎清月把東西拖進去。迎麵撲來的是一股淡淡的花香,很熟悉,黎清月注意力集中在落地窗旁邊,果然,還是梔子花。
她抬眼,整個房間的結構都很奢華。和客廳的中式風格不同,她的這一間是純歐式設計,很獨特。
書架上擺滿了書,黎清月平時最愛看書,她打開透明玻璃書櫃,隨便拿出了一本。
上麵沒有灰塵,甚至沒有人翻動過的痕跡。她隨意攤開一頁,裡麵的一句話吸引了她的注意。
“When I first saw Bryce, my heart was pounding.”
是一段全英文的句子,在片頭,黎清月不禁讀了出來。
身後有人敲了敲門,黎清月轉身,是媽媽。
慎淑予緩緩的走進房間,渾然已經有了一種女主人的感覺。
慎淑予站到她的身前,黎清月一米六七的個子在媽媽麵前顯得有些高大。慎淑予替她勾了勾掉落在耳前的碎發,拉著她的手,溫柔的把她牽到了床邊,和她一起坐了下去。
初來乍到,身側都是陌生的環境,不熟悉的人,不熟悉的物,黎清月此時,唯一熟悉的隻有自己的媽媽。
她像平常一樣靠在媽媽懷裡,慎淑予也熟練的抱住她。
“清月,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