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陽曜靈。
這是俞舒醒來後的第三日,身體日漸痊愈,已經能下地到處走走了。
府裡的丫鬟一臉見鬼似的表情,看著還活蹦亂跳的俞舒,畢竟若照著大夫的原話,俞舒應該是活不過今年,眼看著越發生龍活虎都開始猜疑是不是上次那老道士用了什麼邪門妖術,看著俞舒的眼神更加詭異,方圓幾裡都不敢近身。
俞舒雖無奈,潛移默化間也認同起她們的猜測,也許真的應了那老道士的話,俞舒這麼想著,我這病真要來個八字合的去去晦氣,一杯熱茶下肚,衝散口中的藥味。
他看著手裡還剩大半碗的藥,片刻後,轉過身倒入一旁的花圃裡。
若傳言是真的,那這該死的藥我就不用喝了吧!
想著,他愜意的躺在竹椅上,心情都愉悅了不少,他猜再過不久自己就應該和常人無異,那些大魚大肉,什麼米糕甜粥不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嗎,幻想間,眼前事物慢慢模糊起來,彼時陽光正好,樹蔭下時不時刮來一陣涼風,俞舒懶懶的打了個哈氣,來了些睡意。
隻等他閉上雙眼,總會有一種死死的注視感,刺的他心裡發毛。
偏過頭,才發現躲在陰暗角落幽幽注視著自己的少年。
俞舒一拍頭,記起了什麼。
他戰術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什麼…你過來。”
少年眼神動了動,眼神裡有壓抑著興奮,麵上依舊裝作冷冷道:“做什麼。”
俞舒老實道:“昨晚上說過今天教你認字的,不過轉頭我便忘了,今天什麼也沒準備。”
聞言,少年也隻是眼神暗了幾分,嘴硬道: “哦。”
果然他們隻會騙人,少年捏緊了拳頭,眼裡是止不住的失望。
“所以…”俞舒話風一轉,笑眯眯道,“你想出去轉轉嗎?”
“!!”
*
府外
俞舒伸了個懶腰,感歎道:“許久沒出來了,這外麵變化也不小。”
他低頭看了眼身側的少年,少年卻一反常態,麵對著嘈雜的人群,有些局促的跟著他屁股後麵。
這是他來到俞府裡這麼久第一次眼見外麵的模樣,絡繹不絕的人群,各種新奇的事物,對於一個長期隔絕於世、被圈養的孩子來說,一切風吹草動都是能令他恐懼和不安的。
雖然不想承認,眼下能帶給他安慰的,隻有麵前這個相識不過幾日的男人。
少年才發現先前自己先前的逃跑顯的多麼可笑,出了俞府他能乾什麼呢,他手裡沒有分文,這兒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就連一個去處也沒有。
思緒混亂間,少年將頭埋更深,他一雙手死死扣住俞舒的衣袖,倒像個沒斷奶的娃娃。
俞舒心下好笑,牽起少年的手,他調笑道:“不是一直想出來嗎,害怕什麼?”
本來還擔心一出門這孩子不服管教,出了門倒變成了跟屁蟲,俞舒想著,帶他去了附近的書肆買了些字帖和筆墨。
挑選間,俞舒突然想到了什麼,興致勃勃的。
他轉過頭一本正經對少年說道:“你去裡麵看看有什麼想要的書,多逛一會兒,我有點事。”
說著從荷包裡摸出一點碎銀子,塞到少年手中,又對著門外的小廝交代了幾句,小廝點點頭接過俞舒手裡的東西。
交代完後,悄悄湊到少年耳邊道:“我知道你一個人害怕,我讓他留在這陪著你。”
少年的手沁出了汗,那雙黑沉沉的眸子盯著手心那幾顆碎銀子看不清情緒,他扭過頭,問他:“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俞舒愣了愣,佯裝威脅道:“隻要你乖一點,我就對你好,彆亂跑,聽到沒?不然打斷你的腿。”
沒等少年點頭,俞舒便哼著曲,瀟灑離去。
良久,少年抬起頭,看著俞舒遠去的背影,他嘴裡緩緩吐出三個字。
“對不起。”
趁著小廝結賬的片刻,他轉過身朝著相反的人群裡鑽去,走著走著便開始跑,聽著後麵小廝的驚呼聲,一路上時不時行人的叫罵聲,他少年都不在意了,沒地方去又怎麼樣,現在他手裡有了銀兩,逃到哪裡都沒關係。
這樣想著,少年心裡莫名的激動,他現在是自由的!才不會甘願永遠留在一個病秧子身邊等死。
可能是害怕有人會追來,他謹慎選了條荒無人煙的小道,路的儘頭的是片茂密的叢林,少年想也沒想一頭紮了進去,沒想到叢林後麵又一座陡峭的山坡,滾落間少年落入一個巨大的土坑中,不知是不是附近獵人的陷阱,裡麵還插了些長短不一的木刺,還好插的不密集,不然一定會被紮成刺蝟,隻是多了些皮外傷,少年不在意掙紮著站起身,嘶的一聲,才發現右腳踝也扭傷了。
彼時天色漸暗,爬是爬不上去了,這地方像是處深山老林,不管他怎麼呼喚都不見半個人影,又累又餓間,少年體力不支,意識開始模糊。
昏睡中,少年做起了夢,夢中一位身穿水紅色衣衫的女子站在河對岸,她眸光似水,麵若桃紅,美的不可方物細看之下眉眼與少年如出一轍。
“淩兒。”女人滿眼慈愛看著少年,伸出一節藕白的小臂,她說:“到娘這邊來。”
“母親!!”
少年著了魔般一頭紮進小溪裡,原本細小的溪流變成了黑漆漆的巨淵,將少年一並吞沒,窒息間少年伸出手拚命掙紮,水麵上的身影瞬息間化為泡影,不過鏡花水月。
慢慢的少年不再掙紮,他想,如果我也走了,是不是也能和母親團聚,這樣也不錯……
“淩雲!”熟悉的聲音生生響起,聲嘶力竭。
“誰?”湍急的河流中,少年艱難掙開了眼,入目的依舊是刺眼的紅色,卻與想象中的母親有所不同。
“你到底是誰?”
“淩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