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瑤臉上淡然清麗,波瀾不驚,可心裡卻是愈發著急,好似燃燒著一團火,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點燃了,林峰極力撇清關係,必然是陸雪琪身受重傷,他難辭其咎才會痛下殺手以求一了百了,眼下死靈淵這麼大,要找一個昏迷過去的人談何容易,這不是前生,也不知到底會不會遇到她,碧瑤忍不住去想,如果再晚一些回來,就晚一點點,陪她進去,是不是,是不是就不會讓自己想現在這般心急如焚卻無能為力。
幽姬何等樣人物,豈會看不出來碧瑤的不同尋常,更有些擔憂她當斷不斷,和正道藕斷絲連,想說什麼,見她眉間緊鎖的模樣又按捺下。
原本若是事情沒有變化,碧瑤應該是會見到陸雪琪,隻是那是陸雪琪醒來許久以後的事,隻是現下,她停不下尋找的目光。
鬼王宗的弟子奉命,照大致判斷的方位去搜尋,
恍惚黑暗中的輕響,又像情人間低低呢喃,耳邊仿佛還有潮汐水流接連拍案的響動,一浪又一浪,冰冷刺骨。
不知尋找了多久,許是一個時辰,或是兩個時辰。
碧瑤已經把鬼王宗的人甩在身後,也不知已經深入多遠。
一路上遇到的凶獸妖靈更多,有些幾乎到了寸步難行的地步,碧瑤心中急躁,手段越來越狠,傷心花散發著朦朧白光,潔白純淨,漫天花瓣仿佛無窮無儘一樣,聚散離合不知道多少次,膽敢攔路的妖獸凶靈儘數被滅殺。
遮天蔽日的幽幽白光慘然閃爍,仿佛逃竄一般,呼嘯而來,黑暗中,亮起的慘白光芒裡,幻化出一張張或老或少,或男或女的人臉,一個個驚恐萬狀,四散奔逃。
碧瑤穿過狂湧如潮的陰靈,在那重重疊疊深沉的黑暗裡,看到一道淺淡的青色光亮,一閃一閃。
她飛的越來越快,卻突然在不遠處停下,喚了句,“張小凡!”
青光裡猛然躍出一個身影,朝她看來,一個驚喜萬分的聲音響起,“碧瑤師姐!我在這!”
在這無儘黑暗的深淵裡,冰冷刺骨的陰風中,孤身兩人,再沒有比遇見同門更讓張小凡覺得踏實。
何況,還是一行人中,道行最高的碧瑤。
碧瑤頓一下,瞬間便出現在張小凡麵前,她的目光越過這個狼狽憔悴的少年,看到她。
陸雪琪安靜的躺在地上,眉間緊皺,瑩潤白皙的臉此刻沒有半分血色,隱隱泛著些許黑氣,唇邊下巴上的血痕被衝的淡了,半邊身子染血,幾乎染透她雪白的衣衫,左肩衣裳撕開,露出猙獰的傷口,肌膚已成黑色,不斷的往外滲著黑血。
碧瑤隻覺急速跳動的心臟,在這一刹那驟然停歇,就像突然空了一塊的心口,被狠狠捏緊一樣,讓她感到尖銳入骨的疼。
她幾步到陸雪琪身邊,小心的扶起來,避開陸雪琪的傷口抱著她,從懷裡拿出個瓶子,也不管倒出多少丹丸,捏著陸雪琪的下巴讓她張開嘴,一顆顆喂進去,丹丸入口即化,碧瑤聽到陸雪琪細微的吞咽聲。
重傷昏迷中的陸雪琪‘唔’地悶哼,渾身一顫,卻是碧瑤劃開她左肩的傷口,讓毒血流出,碧瑤左手隔著一分,泛著青色光芒,渾然正氣,沿著心口緩緩移動,黑氣凝聚在一起,隨著青光閃爍,被逼了出來。碧瑤又捏碎一顆丹丸,輕輕的敷在陸雪琪左肩的傷口上,丹丸融在傷口,滲進肌膚裡去,她利落的從身上水綠衣衫上撕下布料,扯成幾條,給陸雪琪包好。
過了一會,陸雪琪漸漸安穩下來,碧瑤見她臉色雖是蒼白,卻再沒有隱約的黑氣,好過不少,這才放下心,見到旁邊一臉關切神情的張小凡,猶豫一下,終是什麼都沒說,隻將陸雪琪交給他照料。
張小凡疑惑不解,道:“碧瑤師姐?你這是做什麼?你竟然也進入這裡,應該也是被魔教的妖人引進來的罷,妖人陰險毒辣,詭計多端,我們中了他們的埋伏,我和陸師姐掉到這裡,行走許久也沒有找到路,唉,也不知道曾書書他怎麼樣了,碧瑤師姐,你跟我們……”
陸雪琪忽然輕吟一聲,睜開眼。
視線所及,碧瑤一身天水碧的衣裳,容貌傾世,嬌媚動人,仿佛天地都在她麵前遜色,衣擺處似是被人撕扯一般,卻更有種頹然的美。
她目光落到自己肩上,左肩的傷處已經被包好,疼痛弱去不少,體內氣血翻騰感也消失,傷勢好轉許多,肩上的水綠色布料柔軟輕滑,帶著微微的涼意,還有清甜淡雅的香氣。
陸雪琪定定的望向碧瑤,一向清冷的眼眸好似含著幾分複雜難明的意味,嘴唇動了動,靜默良久。
“碧瑤。”
碧瑤一怔,心裡不可抑製的迸發出歡喜,細細密密的將她包裹住,好似再也逃不掉,躲不開,為她生,為她死,仿佛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可是她不能。
黑暗中,又亮起了一點光,儘管是光亮,卻是深色的,在黑暗中幾乎讓人以為那就是黑色的光。光芒中,一道幽幽的人影走了出來,停在碧瑤身旁,一身黑衣,麵上還蒙著麵紗,聽見她道:“瑤兒。”
又從那黑暗的光亮身後跟來十六個人,一身黃衣,高大挺拔,麵目冷峻,最先走的兩個拖著昏死過去的人,那人白衣早就臟汙不堪,似乎是受傷,地上落下滴滴血痕。
張小凡一眼就認出這是跟他們纏鬥的魔教妖人,林峰。
仿佛腦海裡響起一個炸雷,震的張小凡茫然失措,愣愣的盯著認識多年,同是孤苦無依碧瑤。那一刻,那一瞬間,好似一下就變得陌生,她不再是他認識的碧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