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讓秦公子為難了?既然為難,那便罷了。”
碧瑤見著秦無炎的樣子,善解人意的給他一個台階,隻不過這台階,怕是不好下。
她原也不是真想看什麼七尾蜈蚣,但她深知秦無炎這人城府極深,野心又大,聖教四大門閥份屬同源,背地裡怎麼爭鬥不提,麵上至少維持著一番和氣,不然青雲門,天音寺,焚香穀三派同心協力,他們倒先內鬥起來,豈非教天下人恥笑。
萬毒門毒神本是驚才絕豔的人物,縱然是相較八百年前一統聖教的黑心老人也不遑多讓,以他的資質修為,怕是聖教第一人也不為過,隻可惜他野心勃勃,全部心血撲在了萬毒門上,他勵精圖治,倒是真讓萬毒門大放異彩,力壓其餘三派成為聖教第一大派,不可謂不強盛,但他自己已經失去修行的最佳時機,有他在一日,萬毒門還能強一日,若是他有一日不在了,萬毒門還能獨占鼇頭到什麼時候?
要維持這樣風光可是不易,秦無炎是毒神嫡傳弟子,他的野心,秦無炎豈能少的了,若是碧瑤修為不如他就罷了,不定他轉身便立時出手將碧瑤斃於掌下,既除了一個強敵,又讓鬼王宗後繼無人,此地距焚香穀這麼近,大可以嫁禍給焚香穀,神不知,鬼不覺。
可現下既然已經出麵,這想法便隻能按下不提,碧瑤想要七尾蜈蚣,他若不給,就是同鬼王宗交惡,鬼王宗主隻得碧瑤一個女兒,不論死而複生的傳聞是真是假,必然疼愛有加,秦無炎若是跟鬼王宗有所衝突,毒神另外幾個弟子,怕是會拍手稱快。
他要是給了,那便更好,落實萬毒門毒神親傳弟子的身份,陸雪琪對著碧瑤一個還能有拚死一搏的心思,隻現下兩人皆是魔教中人,她又不擅挑撥離間之事,對上這兩人毫無勝算,或許暫時按兵不動,也未可知。
秦無炎是何等聰明的人物,轉瞬之際便已想透此等關鍵,望著碧瑤的目光更深幾分,笑道:“碧瑤小姐何出此言,在下不過有幾句囑咐,七尾蜈蚣雖有靈性,但到底是毒物,還得小姐多多注意,莫要惹了它。”
言罷,他撩開袖子,露出手腕上綁著的一個細長小盒,盒子表麵甚是光滑,也不知是什麼材質,他在盒子一側輕輕按一下,露出個小口,口中發出一陣奇怪的聲音,不多時,從盒子開口那處爬出一條蜈蚣模樣的怪蟲,那蜈蚣非同尋常那般或黑或紅,色彩絢麗,節足繁多,軀乾柔軟,很是靈活,最奇特處卻是這蜈蚣尾巴有七條分叉。
眼前的男子麵如冠玉,豐神俊朗,錦衣華服,氣度不凡,當真是公子世無雙,可他手中偌大一條色彩紛呈的蜈蚣爬在掌中,襯著他笑容裡藏著的陰冷,無端透著許多可怖。
碧瑤握著的手腕猛地一震,卻是不再掙紮,她輕然望過,陸雪琪微微蹙眉,麵如寒霜,緊緊盯著那隻七尾蜈蚣。
碧瑤瞧著不對,陸雪琪雖是對聖教中人毫不容情,那也是因著正邪不兩立,聖教殺人太多,而非其他,可現下對著秦無炎,卻似有異處。
陸雪琪瑩白如玉的臉突然血色褪儘,薄唇緊抿,若久,麵無表情的轉過來,拂開碧瑤溫熱柔軟的手。
碧瑤低聲道:“怎麼了?你認識他?”
陸雪琪冷冷的看她一眼,聲音欺霜賽雪,宛若雪山之下寂靜的深潭,冰寒入骨,“不識。”
碧瑤默然相對,麵上不動聲色,眸光卻越來越冷。
秦無炎像是不曾看見這兩人的變化,笑容清朗,溫和道:“這位便是青雲門的陸姑娘罷,聽聞陸姑娘修為精深,又得天琊神劍這等九天神兵,在下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陸雪琪冷聲道:“魔教妖人。”
秦無炎臉色一變,右手攏回背後,七尾蜈蚣不知何時鑽了回去,左手上扇子搖了幾下,並不回應。
碧瑤突然笑了,道:“秦公子好會說笑,聖教與青雲勢同水火,你如此仰慕青雲門的陸女俠,莫非,是聽信了那些個正道改邪歸正的虛言,想要叛離聖教?毒神前輩可知道麼?”
“哪裡哪裡。”秦無炎道:“碧瑤小姐學識廣博,這玩笑之言也不下於我,家師待我恩重如山,我豈能有這等背信棄義之事,倒是碧瑤小姐,看來與青雲門的陸姑娘關係匪淺,似陸姑娘這等人才,若是收歸我聖教門下,當真大有助益,隻是不知陸姑娘給小姐說動了麼,可願改換門庭?”
“無恥妖人!”陸雪琪冷哼一聲,道:“你二人齷齪心思,明爭暗鬥,休要牽扯於我,我便是死了,也不會入魔教這般藏汙納垢之地。”
秦無炎臉上泛著些許促狹,淡淡的看著碧瑤,手中折扇輕輕煽動,扇麵朦朧山水宛若真情實景,愈發顯得高深莫測。
碧瑤好似半點都不在意,目光落在陸雪琪袖口片刻便錯開去,道:“秦公子不遠萬裡往來南疆,不知所為何事。”
秦無炎心中暗歎碧瑤難對付的緊,回的卻快:“家師命我外出遊曆,曆練一番,僅此而已。”
碧瑤冷笑,真是如此簡單?她可不相信秦無炎冒著性命之危深入南疆腹地,到這焚香穀的勢力範圍僅僅是想多些曆練。
秦無炎問道:“碧瑤小姐又為何事?”
碧瑤道:“真是巧了,不瞞秦公子,我也是來曆練曆練。”
天色愈晚,南疆的夜不同中原,常年溫熱潮濕的,多雲多霧,天上少有星辰,雲海遮蔽,明亮不過轉瞬,在她二人談話間隙,已是暗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