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隔著深夜雲層靜悄悄的透過來，零零碎碎的些許光亮，照在林木草葉之間，映的秦無炎的臉忽明忽暗，恍惚消失在這林中。

碧瑤心下警惕，麵上風輕雲淡，她和秦無炎目的不同，又互相防備，彼此不放心，自然是走不到一處，現下隻待誰按捺不住先開口請辭，隻不過先開口便是落了下乘，是以兩人都有心離開此地，卻僵持著不發一語。

“碧瑤小姐。”

秦無炎驀然突兀的喚了句，“我來南疆除曆練之外，還有一事。”

他語氣平淡，似乎這件事對他不是很重要，隻不過順手而為，“在下師兄範雄，十年前因家師命他煉毒血幡，一時不慎，傷了元氣，多年都未痊愈，聽說南疆十萬大山深處獨有一種奇異藥草，天葵草，於他傷勢大有益處，素聞碧瑤小姐見多識廣，不知可曾見過？”

秦無炎對著碧瑤笑了笑，目光狀若無意的掠過陸雪琪，手上折扇稍稍停了下，複又搖晃起來。

陸雪琪冷冷的望過來，神色寡淡，烏黑的眸子幽深幽深，沉的不像樣子，細白的手指緊緊扣在天琊神劍上，冰涼又冰涼。

碧瑤沉吟片刻，好似仔細回想一番，“對不住了，秦公子，這等藥草想來罕見，我不曾見過。”

秦無炎並不著意她如何回答，道：“既如此，在下叨擾，告辭，我與碧瑤小姐相談甚歡，來日若有閒暇，在下親去鬼王宗拜訪小姐。”

他不多遲疑，點了點頭，袖間透過些許青光，那青色光亮越來越盛，轉瞬承著他飛離而去，遠遠消失了。

過了許久。

傷心花白光盈盈，照著周圍不大地方，陸雪琪挺直的身子立在那處，冷清清的，恍若山間凝聚的輕薄煙霧，她容貌極美，隻在那站著，便讓人覺著美人遺世，清麗不可方物。

暗淡夜色也不損半分的絕代美人。

碧瑤輕輕一歎，“他說中了你的傷心事，對麼，陸師姐。”

陸雪琪不聲不響的轉身，漆黑的眼眸半分光亮都無，比這沉沉夜色更暗，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道：“往事如何，我都忘了。”

“父母血仇，如何能忘。”碧瑤追問，“陸雪琪，你可想報仇？”

陸雪琪冷冰冰的瞧著她，道：“自我拜入青雲那日起，往日仇怨不必再提，若有，便是正邪勢不兩立，師門救我護我，教我養我，如今萬毒門邪魔外道禍亂天下，掌教師伯豈會坐視不理，待來日斬殺萬毒門的凶惡妖人，我的仇，便是報了。”

“好誌氣。”碧瑤讚一句，不像言不由衷，又不像真心實意。

她定定的望著陸雪琪，唇邊笑意清淺，一襲天水碧的衣裳在暗淡的光芒下襯著更是靈動嬌媚，美的驚心動魄，她語氣輕柔，“陸雪琪，你會殺我麼？”

陸雪琪毫不猶豫：“會。”

她捏著天琊的手又緊幾分，淡然的冰藍光芒綴在她潔白的衣衫之上，挺直的身子恍若雨後清竹，超脫於世，不染纖塵。

良久。

碧瑤輕聲說一句：“如此也好。”

若是她終究不會動心，這般，也算很好。

她下得去手，便能斬斷她所有的癡心妄想，她做她的鬼王宗大小姐，她還是青雲門弟子。

碧瑤笑了笑，似問她，又似自言自語，“那你為什麼不動手，滴血洞中，我傷的那樣重，毫無知覺，你那時下手必然萬無一失，陸雪琪，你為何不動手？”

天地具暗，此刻萬籟俱靜，仿佛風聲都停了，她的聲音遠遠散開，末了隻餘下一句。

你為何不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