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鮮血浸透他灰色衣袍,上官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胸口突兀的顯出一點銀亮鋒銳,他伸手去拽那鏈子,鏈身靈活轉動,一下子從他身體裡抽出來,殷紅鮮血一滴滴順著落在地上,銀鏈乾淨如初。
“觀月索。”
上官策呼吸愈重,身體搖搖晃晃,胸口的血跡隨著他的晃動越來越重,“老夫縱橫天下,沒想到今日,折在了你這個妖女手中。”
“上官前輩好見識。”
碧瑤將觀月索繞在腰間,宛若一條銀色的漂亮長飾,“觀月索是我聖教至寶,失蹤多年了,這一出世,就得了上官前輩的性命,也不枉它昔年威名。”
上官策苦笑一下,這一笑似乎用去他最後的力氣,眼睛慢慢的失去了光澤,碰的一聲,他的屍身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碧瑤頓著片刻,拾起九寒凝冰刺,放在上官策屍身上,觀月索陰毒,攻勢往往讓人防不勝防,碧瑤又刻意用玄火鑒亂他心神,不免有偷襲之嫌。碧瑤身在青雲多年,有些念頭已是同在鬼王宗時不大一樣,瞧著觀月索,隻覺不夠坦蕩,不過她既已不再是青雲弟子,還執著什麼光明磊落,便是她再留有餘地,那些正道之人,那些無關自己的旁人,也隻會覺著是她修行低淺,而非她手下留情。
世人都是如此,惡人就是惡人,無關是否行差踏錯,出身便定了是好是壞,惡人所做的善行也隻因惡人的性子難以揣測,不是惡人偶然為之的善良。
就如她在鬼王宗,做什麼都是惡事,做什麼都是彆有用心。
碧瑤的心思複雜難明,眸色淺薄的像是恍恍惚惚的淡淡火光,悠然碧翠的衣裳揉著第三層隱隱透過來的冰霜,熾熱的火焰如同綴在身後,傷心白花輕柔的飄來拂去,像是在空曠的玄火壇襯出了不同尋常的寂靜。
淡淡的血腥味繚繞在整個第二層。
殺了這個人,她同陸雪琪,就真的回不去了。
她的依仗不過是從未傷害無辜,殺的人,也都是聖教的敗類,她雖是鬼王宗出身,卻乾淨的讓陸雪琪無從下手。
如今上官策死在她手上,她便徹底是一個魔教之人。
碧瑤抹上腰間懸掛的相思扣,輕輕攥緊,圓潤的邊緣貼近細致肌膚,在上麵留下一丁點小小的紅印,她似是想將心裡那些不可能的牽掛和牽扯,隨著這枚相思扣無形消去,可稍一動,心裡漫上來無邊無際的空蕩,仿佛揉進了一把細細的沙子,摩擦的粗糙微疼。
那樣不經意,卻不會停歇的疼。
碧瑤緩緩仰頭,眼角泛著淺淺的紅,眸色澄澈如黑色明珠,攥著許久,她還是鬆開了。
不能擁有,也不能放下。
不能失去,也不能得到。
陸雪琪啊。
她的劫數難逃。
碧瑤空落落的目光落在腰間純白的相思扣上,底下細小的珠子輕輕的搖晃一下。若久,她一如往常那般模樣,召回傷心花,進入第三層。
周圍的空氣越來越冷,第三層比下方更暗許多,那個火山口的熱氣似乎根本無法影響這裡,碧瑤踏上第三層,地麵竟然結的是厚厚的冰塊。
這裡沒有任何發光的東西,但在慢慢適應了周圍之後,便發現一道道幽幽的淡藍色微光,從各個角落輕輕散發出來。
碧瑤緩緩向前走去,傷心花盛放開來,浮浮沉沉,一些細小的花瓣散落在地,不過片刻,就被凍成了一朵晶瑩剔透的冰花。
忽然,一個低沉柔和,又有一絲蒼涼之意的女子聲音,在黑暗深處幽幽響起:“你是何人?”
碧瑤停下,望著眼前似乎無窮無儘的黑暗深處,“鬼王宗宗主之女,碧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