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堅冰所散發出來的藍光似乎閃了一閃，那個女子聲音沉默了。片刻之後，在黑暗的最深處，仿佛任何光芒都遙不可及的所在，亮起兩團幽幽微光，異於常人的深邃豎瞳，於彌漫的黑暗裡一閃一閃，望過來。

“小癡的女兒？”那女子緩緩道：“你來此地……是焚香穀有你所求罷。”

那聲音安靜下來，似在悄悄打量，又像是在思索什麼心事。

許是被關太久，除卻逼問折磨她的人，並無其他人到來，終年幽閉，鮮少與人交談，現下，倒有些閒情雅致說一些旁的事情，那女子淡淡道：“你倒是天資驚人，竟能悄無聲息潛進來，連赤焰獸守持的八凶玄火法陣都擋你不住，怎麼，在雲老兒那裡沒找到？念你我鄰居一場，你說罷，我可以幫你想想。”

她似乎是突然覺察到什麼，一下子停住，聲音變得尖銳，多了幾分激動難抑。

“不對，你既來此處，任憑道行再高，若獨戰赤焰獸，絕無可能讓上官老鬼絲毫未覺，全天下隻有……隻有玄火鑒能控持八凶玄火法陣，你有玄火鑒！”

隻聽周圍陣陣碎裂聲響，層層堅冰刹那間將碧瑤圍繞起來，鋒利堅固的冰銳泛著暗暗的幽藍光芒，瞬間電射而至，仿佛立時就要穿透。

那寒冰銳利非常，又冰冷刺骨，像是蔓延的極寒深處的無儘霜雪，要將人層層包裹，隻在即將臨身之時，詭異的停下來，消散了。

女聲在遙遠處幽幽響徹，帶著幾分急切和不可言說的驚惶。

“你見過小六，小六呢？！”

傷心花白光驟然綻放，同第三層冰凍無數歲月的冰霜交相輝映，花瓣越來越快速的圍繞碧瑤周身環繞，天水碧衣裙揉在白光隱約處，襯著她眼眸清亮，靈動又嬌媚。

碧瑤垂眸，默然不語，下一刻仰首靜靜的看向黑暗的最深處，那濃重昏暗裡唯一亮著的，情緒激蕩，又翻湧其中，卻被包裹束縛的豎瞳。

六尾狐妖帶著玄火鑒輾轉躲藏三百年，片刻不離身，自己受儘折磨，也不曾將此物交給焚香穀尋求一個解脫，若非身死，豈能讓玄火鑒放在他人身上。

她該如何回應呢？

是欺騙她，已將那隻六尾妖狐送到彆處修養，好讓她為自己所用，還是直白的告訴她，六位狐妖已經死了嗎？

她與六尾狐妖的承諾隻是救它娘出來，所有手段言辭應當不必過於在意，她是聖教的人，理應物儘其用。

那也該，是不重要的罷。

碧瑤將袖口掩藏著的玄火鑒解下，展現在那雙豎瞳前，古樸的圖騰倒影在其中，仿佛緩緩蘇醒的熾熱火焰，掀起人鋪天蓋地的熔岩巨浪。

她聲音輕緩，“我在小池鎮附近密林中，一處地底熔岩見過六尾狐狸，隻不過……那時它日夜受九寒凝冰刺之苦，千年道行毀於一旦，已是命不久矣。青雲門與焚香穀弟子圍追堵截，憑我一人，無法救它和三尾性命，它眼見事不可為，便用玄火鑒交換救你脫困。”

黑暗深處，陡然傳來一聲聲錐心泣血般的利嘯，方寸間藍光爆發，無數道陰影在淡藍光芒下飛舞，在黑暗與光明的間隙遊動不停。藍色幽光從堅硬而寒冷的堅冰中折射向周圍，將這個祭壇三層映襯的明暗不定。在淡藍的帶著些妖異的微光照耀中，一個巨大的身影，似從亙古蒼涼中，緩緩出現，它的身後，九條飛舞的陰影漸漸歸攏，凝在黑暗又虛妄的半空之中。

一隻巨大的，白狐。

如此巨大的白狐真身，足有一丈多高，即便是在光亮這般暗淡之處，白狐一身純白皮毛依然絢麗奪目，平滑柔軟的獸絨如同最好的絲綢，它身後飛舞著九條陰影，瘋狂又張揚。

碧瑤被它迫的退後一步，傷心花似是感覺到威脅，光芒凝實，閃耀的越來越快，與充斥其中的藍光相互爭奪。

白狐自上而下的望過來，目光綴在碧瑤纖細又柔軟的身影上，隻靜靜站在那處，就讓人覺得不能反抗的壓抑，

無人敢直視它的麵容，無人能抵抗它的力量。

傳說中法力通神的絕世妖物。

九尾天狐。

碧瑤周身白光愈來愈盛，泛著許多鋒利淩然，照的所處之地明亮耀眼，不可逼視，那白光洶湧澎湃，竟逐漸向寒冷堅冰的幽藍壓製過去。

九尾天狐就這樣定著許久，目光才漸漸從碧瑤的身上，滑到她手中的玄火鑒邊緣，豎瞳微微顫動著，愈發厲害，又在像是承受到極限的時候，閉上眼。

原本寂靜的祭壇充斥著白狐的悲鳴和厲嘯，卻在一瞬間戛然而止。

仿佛刹那，它就被濃重到掙脫不掉的痛苦和絕望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