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一片寂靜。

過了許久，九尾天狐緩慢趴下來，頹然的委頓在地上，身後的九條絨尾像是所有精力都消失了，收攏起來。

它的聲音含著幾分嘶啞，仿佛許許多多的疲憊，認命般道：“不必救我，你殺了上官策，瞞不住許久，若是救我脫身，動靜甚大，你我都逃脫不掉。”

九尾天狐睜開眼，透著無邊無際的絕望，轉瞬過後，隻剩下平靜。

碧瑤走上前去，靠近委頓在地上的龐大白狐，“我既來到此地，自有能耐放你。”

地麵凝結的堅冰隨著她緩步而來，逐漸蔓延開幽幽白光，傷心花縮在她手中，她的臉在淺淡白光裡映襯的明媚而瀲灩，像是在濃烈窒息的死寂中倔強生長的花束。

不屈服，也不肯退縮。

直到靠近，她才能看到看似可怖可怕的白狐，真正的樣子。一條如常人手臂一般粗大的暗紅色鐵鏈，鎖在了白狐腰間，鐵鏈之中紅光隱隱泛起，那一股詭異法力像是糾纏在白狐血肉深處，骨骼內裡。

從生到死，都要這樣禁錮著它。

碧瑤伸手，指尖觸摸到冰冷卻依然柔順的皮毛，輕輕撥弄，露出底下的累累傷痕，尤其鎖鏈糾纏的地方，更是燒焦般的猙獰傷口，眼見的略微愈合一點，又似是被灼熱的溫度燒的更裂開一些。

鎖鏈的光芒綿延到白狐全身，掩蓋在深厚內裡。

正道對於她們這樣的妖孽，異類，一向如此狠辣無情，口中乾脆利落，折磨人的法子，並不遜色聖教多少。

碧瑤神情冰涼，冷笑道：“焚香穀真是好手段，玄火鏈是天地異物，剛陽熾烈，一旦合鎖，沒有密咒無法打開，這鎖鏈溝通底下火山岩漿，從中吸取無儘熱力，生生不絕，日夜灼燒被禁錮之人，求生不得，求死也是不能。”

“我本是不會被囚禁的，以我之能，便是不能全身而退，自絕卻很容易。”

九尾天狐的尾巴微微顫了下，它慢慢挪動自己，讓開來，身軀顫動的逐漸變的劇烈，仿佛這樣輕微的動作都會讓它痛苦不堪，她的音色卻無比平靜，習以為常，“可小六攜著玄火鑒逃脫，若我再死，恐怕焚香穀被逼至絕地，會大肆尋找追殺，那時小六的境地，就更艱難萬分。”

碧瑤怔然，或許身為人母，都是這樣的罷，小癡是這般，九尾天狐也是這般。

困頓苦痛中仍不忘為其子思慮。

碧瑤靠近，像是伸手想要碰觸它，可遲疑許久，終是沒有動作，

她的聲音溫柔幾分，像是對著心裡不可彌補的遺憾和傷感，“你脫困之後，焚香穀必然驚動，到時切莫遲疑，去南方五百裡外等我。”

最初的儘人事，聽天命，變成現在的非救不可，如同想要挽救許多年前，坍塌的地穴中安靜死去的身影。

九尾天狐貼著冰冷的地麵堅冰，好似與亙久遠的無望融為一體，“你要八凶玄火法陣。”

碧瑤回道：“是。”

“做什麼？”九尾天狐豎瞳輕飄的落在碧瑤潤白如玉的臉上，盯著她的眼睛瞧。

碧瑤停著片刻，像是有許多的複雜難明和不可言說，“救我自己。”

九尾天狐沒有再問，隻低聲道：“好。”

碧瑤走到它身後，看見被堅冰覆蓋下唯一沒有被冰凍住的圓柱形石台，其上遍布古老符文，同玄火鏈上的一樣，隱隱有暗紅光芒流動，從石台上，延伸到白狐身上，牢牢鎖住它。

石壁雕刻了一道古樸的火焰，恍若亙古之前，從生靈誕生更久遠的時間裡來，透著磅礴而蒼茫的威勢。

石台中心有個凹陷的地方，正與玄火鑒一般無二。

碧瑤伸手，指尖纏繞著細碎流蘇，將玄火鑒，放在上麵。

石壁的火焰驟然間火光大放，瞬間充滿了整個第三層，碧瑤的身影瞬間被灼烈燃燒的火光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