訣彆詞
文/謝南居
2024.04.21.
2018年的夏天,燥熱多雨,沈宴寧就是在那樣一個濕熱的季節裡遇見了孟見清。
彼時他姿態懶散,疏離的眉眼自成一派風流。
她一時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而他們的故事從這一夜開始......
那天是法國駐華大使離任的踐行招待會,隨行翻譯是京大外語學院院長林星教授,秉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則,她還帶上了自己的得意門生。
這年頭有天賦的學生不少,但肯努力上進的卻不見得多,更何況是沈宴寧這種既有天賦又肯吃苦的學生。
林星不是老古董,也樂意給年輕人一個機會,趁著閒聊的空隙,她朝沈宴寧招招手,後者會意上前。
“這邊沒什麼重要的事了,可以去旁邊休息會兒,晚上的踐行宴你跟著我一起去。”
沈宴寧臉上閃過一瞬錯愕,隨即點頭,“好。”
會議廳燈光敞亮,抬眼望去,一度亞洲人中混著幾張有辨識度的外國麵孔。新上任的新聞司副司長同法國大使握手交談,周圍站著幾位政圈人物,多是生麵孔。而作為此次餞行會的指定翻譯官,林星操著一口流利的法語在一旁實時翻譯著,自信又從容。
那位副司長和大使結束交談後,轉過身殷勤地和幾位政要聊著,臉上笑容比剛才接待大使時還要豔。
沈宴寧曾在京大某次座談會上遠遠見過這位副司長,彼時他坐在主席台,像個可親可敬的長輩述說著從業多年來的事跡以及從一而終的理想抱負。會議結束時,也曾非常真摯且鄭重地祝福每個學子有個光明前途。
但這個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的,它所呈現的永遠是我們希望看到的那一麵,然而真的是那樣嗎......
她收回視線,搖頭抹去那個畫麵。
或許外麵的世界依然清澈。
走到門口時,有人與她擦肩而過。
沈宴寧下意識轉頭。
手機鈴聲卻恰時響起,她沒來得及看清那道背影,瞥了眼來電顯示後隨即不再探究,匆匆走到門外。
“媽”
與此同時,隔著一道門,會議廳裡響起一陣不小的動靜。
沈宴寧往不遠處走了幾步,繼續和電話裡的人說著:“嗯對,暑假不打算回來了。我找了份兼職,而且老師這邊也有幾個項目要幫忙,一來一去的車票也要不少錢。”
“不用不用,我錢夠著呢,不用給我打錢。就是普通的家庭教師,一點兒也不幸苦,還能蹭空調呢。倒是你,不要忙得忘了吃飯,醫生開的藥要按時吃......”
會議廳大門被打開,從裡竄出一股冷氣,緊接著走出幾位西裝革履的政要,領頭的依然是那位副司長。
“宴寧,這邊。”林星點頭和她示意。
沈宴寧看到後,快速和電話那端的人說:“媽,我先掛了,我老師叫我呢。”
“行行行,那媽不說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知道了,你也是。”
電話掛斷,沈宴寧連忙跑到林星身邊。
“林老師”
林星點頭,“現在要去晚宴,待會兒你坐我的車去。”
“好。”她乖巧應道。
三兩句話後,林星又毫不違和地轉頭和使團翻譯起來。
沈宴寧一麵驚歎她的應變能力,一麵又默默地退到大部隊後麵,以她的語言水平暫時還做不到像林星那樣一個腦子掰成兩瓣用,所以她是由衷地佩服這位老師。
思緒被鼻尖一股熟悉的檀香味拉回眼前。
她抬眼才發覺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身量很高,哪怕是沈宴寧站在旁邊也矮了半截頭。
對方兩手抄在褲兜裡,低著頭,細碎的劉海擋住一片光影。和前方一眾精神滿麵的政治精英不同,他不快不慢地走著,渾身上下透著懶散和倦怠,仿佛下一秒就要睡過去。
沈宴寧悄悄打量了一眼,奈何對方太高,她也不敢過於放肆,隻看清一個側臉。
腦海裡突然蹦出一個詞——漂亮。
用這樣一個詞形容一個成年男性,或許有些荒謬和奇怪,但是,配上那張一閃而過的側臉,忽然又覺得極其合情合理。
男人似是沒發覺有人在看他,一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依舊不緊不慢。
反倒是沈宴寧不動聲色地放緩了腳步,與人拉開距離,視線不由自主地望向他的背影。
這人是誰呢?又為何與其他人如此格格不入?她在心裡想著。
走到底樓大廳時,人群突然散了開來,剛才的那抹身影仿若夢境般憑空消失,沈宴寧朝四周望了望。
“你先在門口等我,我去開車。”林星走過來拍拍她胳膊說道。
沒有看到人,沈宴寧收回視線,淺笑著向她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