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段時間,林星突然打電話過來,說是遇到了一點事,具體什麼事也沒提,隻讓她多等一會兒。
對方隻是自己的老師,哪怕對自己再特殊,沈宴寧也沒有自作聰明到詢問人家的私事,隻體貼道:“沒關係,您先忙。”
暮色無聲降落,周圍的人陸續離開,紅色的地毯被踩得沙沙作響,初夏夜晚的涼氣從腳跟襲卷至全身。
“撲通——”
不知道是哪位行色匆匆的都市麗人的珍珠耳環被掉落在剛下過雨的地麵水坑中。來往行人頻繁,無人在意,混著汙泥的水濺在雪白的珠身後又滑下,來來回回幾次,珍珠依舊白得剔透。
沈宴寧猜測:這一定是一顆質地上乘的珍珠。
莫名聯想到了剛剛那個人。
她被這個想法驚到,哭笑不得。
真是——瘋了!
直到多年以後她才知道原來這顆質地上乘的珍珠早已碎得千瘡百孔,再也無法恢複原貌。
“滴滴——”
“宴寧,上車。”
沈宴寧回神,看見林星坐在副駕駛和她招手,於是上前:“林老師”。
林星和她解釋:“不好意思,讓你等了那麼久,我車子出了點故障,隻好讓老梁來接了。”
京大物理係梁又安教授是林星的丈夫這事在京大算是人儘皆知,沈宴寧時常在林星辦公室遇到他,對方偶爾也會讓她幫忙翻譯一些文件,幾次下來也還算熟悉,這次的暑期實習就是他幫忙介紹的。
沈宴寧恭恭敬敬地和駕駛座的人打了聲招呼,“梁教授好。”
梁又安抬了抬眼鏡,“抱歉,久等了。上車吧。”
沈宴寧不再磨蹭,打開車門,正準備上車時才發現後座原來還坐著人。
原本昏暗的車廂內突然照進來一束刺眼的光,從坐進車就一直低頭的人在這一刻突然抬起頭。
窗外斑駁的燈光落在他臉上,寡冷的眼睛朝她瞥了一眼後又轉回去,頭靠著椅背閉目養神。
是他。
林星見她沒有上車,歪過頭問:“怎麼了?”
“沒事。”愣神半秒後,沈宴寧迅速鑽進車廂,一股淡淡檀香霎時撲麵而來,縈繞在整個車廂。
車子慢慢啟動,彙入車流。
窗外街影一閃而過,忽明忽暗。
沈宴寧的目光始終落在車窗某處,安安靜靜地不說話。
期間林星提起明年的赴法交流項目,順嘴問了一句沈宴寧的想法,說若是她有意向,可以幫她寫推薦信。
沈宴寧倒是沒想那麼遠,老老實實說還沒和家裡人商量過。
林星見她興趣不大,想著反正時間也早,也不著急催她給個答案,於是話題一轉,望著後視鏡裡的人,調侃:“難得見你來這種場合,這是被你家老爺子薅來的?”
聽到這話,車裡人的目光不自覺聚焦到他身上,那人卻懶散地窩在椅子裡,閉目不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沈宴寧以為他不會回答時,身邊人突然動了動腿,鼻間逸出一聲嗤笑:“他可沒這個本事指揮得動我。”
那聲輕笑裡透著輕蔑,不耐,以及對眾生都漠然的冷淡。
“不是老爺子?”林星好奇追問,“那還有誰喊得動你?”
回複她的是一陣綿長平穩的呼吸聲。
大約是了解他的性子,林星並不在意,笑著罵了句:“臭脾氣。”
駕駛座的梁又安寬慰妻子:“是見川要他來的。”
“難怪——”林星一副了然的模樣,“我說這臭小子怎麼突然轉性了。”
一段路開得並不是很久,幾句閒聊中就到了酒店,車子剛停穩,旁邊的人就睜開了眼,卻並不著急下車,眼眸盯在某處黑暗裡,沉沉的,望不見底。
林星讓沈宴寧先下車,進去後直接報她名字就行。
沈宴寧應聲照做,拿起帆布包準備下車時,看到剛剛會議上的一位政要往這邊走來,和他們打過招呼後,繞到另一邊敲了敲車窗。
車裡的人降下車窗,聲音有些悶:“大哥。”
孟見川“嗯”了一聲,又說:“都到這了,也不差一頓飯。”
後者像是一隻被撫順的獅子竟聽話地下了車,路過沈宴寧時,不知掉落了什麼東西,一路徑直滾到她腳邊。
還沒等沈宴寧看清楚,它的主人便跨步上前彎腰撿起。
酒店門口的燈光耀眼奪目,那雙漂亮的丹鳳眼裡氳著萬千燈火,抬頭看她時,嘴角留著淺淺弧度:“多謝。”
明明她什麼也沒做。
呆滯間,男人已轉過身走進酒店,沈宴寧漸漸回過神識,忽而想起從她上車時,他手裡就一直撥弄著一個東西。
如果她沒看錯,那應該是一串有些年頭的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