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齊郎君是中書令之後,應當不差。”
這話說得違心,楚王也給自己到了半杯酪漿,輕啜一口便放下了。
他借了長公主府的車架和二郎,自然是為了讓長公主知道他去做什麼。
長公主不以為意,矜持地同楚王碰了個杯,“好竹也會出歹筍,況且——”
況且她這舅父是否好竹,還有待商榷。
“還從未問過楚王酒量幾何。”大渝男兒,若是不會喝酒,那豈不是和她阿兄一個樣了。
楚王謹慎,隻說了句尚可。
長公主的馬車進入平康坊後,越過一眾楊七家、胡三家的宅邸院落,徑直停在一間套宅門口。
如此輕車熟路,可見是常客。
“阿姐,你看這都沒什麼人呢,誰家大白天來胡玉樓。”
二郎嘴上這麼說,眼睛卻總往門內瞧。
此處雖叫胡玉樓,卻隻有一層,靠近皇城的地方,天家不許起高樓。
長公主拍拍他的肩,“回去吧,送到此地就成了。”
才十五就逛平康坊才真是不成樣子。
二郎想討價還價,被長公主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欸!”長公主叫了他一聲。
已經走出十步的二郎又折回來,將自己的荷包交給了長公主,同時架走了長公主的車。
冷臉,交錢,駕車,一氣嗬成,嫻熟且默契。
“走,今天拿二郎的私房請君壽兄喝酒。”長公主神采飛揚,比起來此見世麵的文人士子更春風得意。
君壽兄,楚王暗自咀嚼了這三個字,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院落門口還有護衛守著,攔著他們不許入內。
長公主從她那香囊裡摸出一枚月牙形的寶石吊墜,守衛見了,抱拳施禮。
“原來是趙都知①的上賓,失禮,請進。”
院內格局倒與一般人家無意,堂闊宇深,怪石嶙峋,花樹蔥鬱且對稱排布。
大堂紅紗垂地,茵榻帷幄比長公主的鹿鳴坊都要華麗幾分。
楚王跟在長公主身後,亦步亦趨,看著長公主熟練地將那荷包扔給門口的小廝。
“先上酒。”
他們來得早,堂內沒什麼人,三三兩兩地,都在飲酒,觥籌交錯,倒還風雅。
二人在角落裡落座,立時有一隊婢子上前來布菜擺酒。
“隻希望這都知莫出來。”長公主是真心的。
“為何?”楚王飲了半杯葡萄酒,深覺不錯,給長公主也續了這個。
長公主卻之不恭,“看來楚王的確從未來過這種地方。”
“她要出來主持行酒令和作詩,這兩樣,我皆不擅長。”
這是實話,她那阿兄風雅過頭了,所以她阿爺不許她學這個,說一門裡頭絕不許出兩個浪蕩紈絝。
所以她從前和阿兄來平康坊,阿兄負責風雅,她來飲酒行樂。
鼓聲響,舞樂漸起時,長公主妙目掃過全堂,陡然展開楚王的折扇遮住半張臉。
湊近楚王與他竊竊私語。
“來了!”
長公主眼神示意楚王去看大堂另一邊角落,那齊二郎剛剛落座。
楚王的目光落在長公主的臉頰上,遲遲不肯移開。
黑長利落的眉,纖長的睫毛忽閃,目光狡黠,笑得不懷好意。
距離之近,楚王都能聞到她身上的牡丹香氣。
“哪有——”楚王話還沒說完,一道紅紗淩空而來正劈在兩人中間,隔斷了楚王要說的話。
二人皆被嚇了一跳,狠狠朝後一仰。
那紅紗由人操縱著打了個轉,纏在長公主腰間,將她扯了起來,甩到大堂中央圓台上。
紅紗主人以身替紗,踏著舞步跳進長公主懷裡,懸著金鈴鐲的雙腿緊緊盤在長公主腰間。
長公主下意識張開手臂環住了來人的腰。
這舞姬烏發編成的數條長辮甩到長公主臉上,砸得她眼前一黑。
還好長公主常年習武,下盤夠穩,一位成年女子撲上來也穩住了沒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