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允鳴由於一路東張西望比越星走慢了半拍,見遠遠走在前頭的人突然刹車擋住自己去路,他在心裡納悶:“怎麼不走了?”他探頭探腦地繞過越星,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他所在的位置很不巧,麵前恰有一顆剛禿了頭的仙人球,視線給遮擋了一半,他隻能看得見於聲的背影,卻瞧不見於聲眼中的人。
“老大怎麼跟暫停了似的一動不動?他腿不酸嗎?”
說罷,他大大咧咧往前走,提了嗓門揮著手向於聲喊:“老大,你怎麼了?腿抽筋了?”
不做熱身運動是這樣的。
沒走出兩步,他就撞上了越星仿佛看傻子一般的嫌棄眼神。
“又怎麼了越姐?”
越星黑著臉,手肘發力,猛地把身邊的傻子向右平推出一米,唐允鳴一個踉蹌,這才瞧見了與於聲對視了半天的人。
“臥槽!”
“臥槽!!!”
誰啊,長,長得也太臥槽了!
想他唐允鳴讀書的時候,可是個能說會道肚子裡有墨水的小青年,情書小紙條能洋洋灑灑寫滿兩張A4紙。畢業後進了公司,這才經過幾年的蹉跎啊,他怎麼就把老師們苦口婆心灌給他的墨水都吐光了呢?現在,他一個識字、讀過書、接受過良好教育的小青年,在表達激動、驚訝、驚豔等等多種複雜且矛盾的情緒時,一律隻會用“臥槽”二字來概括。平時為了區分情緒的程度,頂多在心裡多安排上幾個感歎號。
經他這麼一鬨騰,於聲與神秘青年之間那仿佛能隔絕一切的二人世界終於被打破。
於聲不自覺地鬆了口氣,原本緊繃的身子稍稍舒緩,後知後覺屈膝一跳落了地。他瞥了麵前的青年一眼,目光逃也似地轉向了唐允鳴二人。
“?”
青年見狀微微偏過頭,似乎不能完全把握目前的情況,他凝視著於聲的背影,疑惑地開口:“你……”
一個“你”字才從喉頭冒出,他眼前的人兒就立刻頓住了,像是給施展了定身的魔法,再度陷入了不自然的僵硬。
“……”青年苦笑,他欲言又止,若有所思地扭頭望向從迷宮中走來的唐允鳴和越星二人,試探地問於聲:“進屋坐坐?”
於聲不答:“……”
青年:“?”
唐允鳴嘴巴比腿快,人未到聲先行:“老大這帥哥誰啊,你認識?什麼關係啊?”
NPC?誤入的玩家?沒見過的同事?
於聲不作答,一句違心但有效的“我不認識他,我們沒關係”遲遲說不出口。如果能當麵說出口,也就不會給彼此惹這麼多麻煩事了。
索性唐允鳴不過是心直口快隨便問問,轉頭又改了主意問青年:“你穿這麼多不熱?”他豎起大拇指,真心稱讚:“牛逼。”
沙漠穿呢絨大衣,高人,要美不要命。
青年偏頭笑笑,指著一言不發的於聲說:“他戴著厚厚的圍巾,您為何不問他熱不熱?”
他也想關心也想問,就怕對方不搭理。
唐允鳴:“呃……老大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哈。”
關於於聲的著裝,他們後勤部有一個默契:不問,不發表意見。
作為後勤部的一員,他嚴格遵守約定俗成的規矩。
青年扭頭看於聲:“你現在是他們的老大?恭喜你,升職加薪了。可惜我沒有準備恭賀的禮物,下回一定補上。”說罷,他微笑著看向唐允鳴和越星,言簡意賅地進行自我介紹:
“在這裡,你們可以稱呼我為‘灰’。”
唐允鳴眉頭一蹙:“聽起來不像是個人名,倒像是個代號。灰……灰,顏色的那個灰?哪種灰?高級灰?石墨色?煙灰色?冰川灰?奶奶灰?”
分明唐允鳴問的話,青年反而偏頭問於聲:“你覺得呢?我像哪一種?”
他似乎很喜歡有意無意把話題拋向於聲,總試圖從他口中得到回複。亦或者,隻是想聽聽對方的聲音。
於聲不想繼續這由唐允鳴挑起的幼稚話題,直言:“看著不都一樣嗎?”
青年:“嗯。你說的對。通常情況下,對顏色進行過度細分並無必要。”他一副知書達理的模樣,不忘回答唐允鳴先前的提問:“那就選最後一個吧。”
唐允鳴沒料到真有人認真聽他的話,並順著他的意作了答,感動之餘連他自己都愣了:“啊?最後一個?奶奶灰?”
哥們兒,要不咱換個好聽點兒的?
青年鄭重地點頭:“嗯,考慮到我的性彆,我認為您應當稱呼我為爺爺灰。”
一直沒說話的越星“噗”的笑出聲,她望向於聲,在心裡默默點頭:老大,你原來喜歡這一款?
的確很有個性,十分與眾不同。
“爺爺?你要我給你當孫子?”唐允鳴難以置信地盯著對方那一張天真無邪的臉,試圖從中找出哪怕一絲絲揶揄調侃的惡意,終以失敗告終。他像個被外人欺負了有苦難言的孩子,衝於聲哭喪著臉求救:“老大你說句話替我評評理,他當你的麵占我便宜!”
灰攤攤手,覺得自己很無辜:“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您方便展開解釋一下嗎?”
唐允鳴捂著腦袋要崩潰,見於聲無動於衷見死不救,決定增加說服的籌碼:“老大,我要是喊他爺爺,我再喊你老大,你不得喊他爸爸?”
他越說越離譜,稀裡糊塗非把老大等同於老爸,這輩分再一換算,竟把於聲也拉進了這把爺孫父子亂局。
於聲忍無可忍:“灰,彆鬨他了。”
灰的明眸一瞬燦然起色,乖巧點頭:“哦。”
你終於肯喊我的名字了。
灰說到做到,轉而談起正事:“你……你們要找的人就在裡麵。”他補充道:“完好無損。”
越星爽快接話:“太好了太好了,” 率先邁步往屋裡走,嘴上說著:“可擔心死我們了。”心裡想的全是“得趕緊騰出地方給老大敘舊”,她把焦急二字寫在了臉上,走得飛快。
越星在家裡當姐姐養成了愛操心的習慣,所以她不但自己急,還催唐允鳴急,她邊走邊往後招手,示意唐允鳴趕緊跟上,趕緊撤。而她的好同事似乎終於機靈了一回?她沒走出兩步就聽見身後有腳步跟隨。
她心說這個傻子終於開竅了,回頭想用拇指給人點個讚。
這一回頭,不得了,她看見了於聲麵無表情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