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聲走遠後,他那位不知名的熱心同事拿著眼鏡形態的沙漏反複查看,目光最後停留在鏡框邊緣的雕金沙漏圖案上。
他懷念地撫摸著沙漏的輪廓,喃喃自語:“這東西在出bug的沙漏裡可是保命的玩意兒,就這麼給了我?看來我這位同事,竟是個冷臉的活菩薩。”
他試戴了一下眼鏡,鼻梁穩穩托住眼鏡的鼻托,佩戴效果令他十分滿意。
看來這副眼鏡與他現在這張臉意外的合適呢。
“我記得這沙漏當年就不便宜啊,多少錢來著……”他攤開手掌,煞有介事地算著數:“一二三……算了,上了年紀記不得了。”
他雙手托著後腦勺,鬆弛地舒展身體,背靠著牆自言自語:“這東西要是壞了怕不是要給公司賠錢,得是好幾年當牛做馬的血汗錢吧。”他望向窗外明媚的日光,憂心忡忡:“難得遇上個看起來有點能耐的好人,可彆把自己作死了。”
他懶洋洋地看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同事們,苦笑著說:“這世上,還是有很多壞人的。”
……
於聲趕到溫室時,沒有遇上壞人,隻遇上了一個死人。
瑪麗側臥在玫瑰花叢中,她像嬰兒一般蜷縮著身體,懷中擁抱著一捧帶刺的玫瑰。她的臉上滿布斑駁的抓痕,嬌豔的容貌已不複如初。然而在她猙獰的麵容上,那雙凸起的驚恐眼眸之下,落了一行清晰的淚痕。
除此之外,她身上並沒有明顯的外傷。
於聲正待上前仔細查看,卻聽溫室深處傳來“砰”的銳響,像是有人不小心打碎了花盆。
他失笑,心說這犯人還是個笨手笨腳的?
於聲最後看了一眼瑪麗的屍體,伸手替她合上眼,隨即循聲走向□□深處。
陽光透過白雲的縫隙,來到玻璃暖房的透明棚頂,落下一道道平行的光束,像是給盛放的玫瑰鍍了鎏金。花葉上細碎迷離的光仿佛在這一瞬間被賦予了溫柔的形狀。
於聲腳步徐徐,一步步踏過腳下斑駁的光影,像是穿梭在時光的回廊裡。驀地,他停下腳步微微眯起眼,眼角捕捉到一道一閃而過的朦朧人影,就藏在花架交錯的陰影裡——他迅疾出手撥開花架,正對上一雙灰色的眼睛,隨即便是一陣天旋地轉,他已然先下手為強,扣住對方肩膀將人壓製在身下,用寒光閃爍的玻璃碎片抵住對方的咽喉。
一切發生在轉瞬之間,花架上排列有序的玫瑰尚未落地,花下的人兒已是劍拔弩張,四目相對。
隻要於聲想,他手中的玻璃碎塊就能立刻割斷對方的頸動脈,此情此景之下,隻要他身下的人動一下,他都不會客氣。不說痛下殺手,至少得讓人掛點彩,才好規規矩矩回答他接下來的提問。
然而由他準備充分,底下的人卻無所畏懼。
那人因突遭偷襲後仰摔倒,腦袋磕碰吃痛,狠狠皺起了眉,一臉怨憤地盯著於聲,一雙灰蒙蒙的眼睛眨了眨,似乎還有些半睡不醒的困倦。
於聲:“……”
這人怎麼回事?
一般人不該是這樣的反應。
“……”
痛痛痛,我的頭要摔扁了。
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就這麼僵持了半晌,灰眸青年突然撇過頭,眼神望向彆處開始走神。須臾,他索性閉上了眼,睡了。
“……”
我睡。
睡著了就不頭疼了。
於聲:“???”
這種不分場合倒頭就睡的本事令他大為震撼,同時,他感受到了一絲莫名的熟悉。
是了,不久前他剛遇上過一隻睡不醒的灰貓,同款的不分場合倒頭就睡,危機感忽高忽低。
“嗯?”
於聲嗅了嗅,由於近在咫尺,他從對方身上聞出了麵包的香氣。
他忘不了這個香味,是經他一一品鑒後認為“味道尚可”的口味,是他原本放在口袋裡的麵包的味道。
染上這個味道的不該是個人,該是一隻愛逃的傻貓。
“你是誰,在這裡做什麼?”看在對方像極了他剛丟的灰貓的麵子上,於聲好聲好氣地提問。
“您救了我的貓,我特地來向您道謝。”
說這話時,灰眸青年冷著一張臉,語氣像是上課打瞌睡突然被點名起來讀課文的倒黴學生,說得沒有波瀾,毫無誠意。
“你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