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多年後,談論起愛情,她腦海裡會有關於他的幾個瞬間。
陳疆冊的車常換,今天開的是輛埃爾法商務車,座椅寬敞舒適,想必是為了減輕漫長高速的疲倦。
阮霧懷疑昨天那輛邁巴赫也是他的,畢竟司機是同一個人。
他住的地方是季司音曾提及過的小區,能在家裡踏青的中式園林彆墅,門口兩座石獅鎮壓府邸。
管家早已等候多時,見到陳疆冊,畢恭畢敬地喊了聲:“少爺。”
然後帶他們進宅院。
鬆鳶柏棠參差交錯,穿過風雨連廊,到達一棟兩層小樓。
陳疆冊那天是真的累了,沒有半分調情作亂的興致,麵容清漠地和阮霧說:“我去睡一會兒,你和他們玩兒去,等我睡醒了,再陪你玩兒,你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不知為什麼,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沾染了幾分情.色意味。
阮霧頓了一頓,“好,那你醒了給我發消息。”
陳疆冊看清了她那些小心思,用隻有他倆聽到的聲量,惡劣地促狹道:“等我養精蓄銳好再陪你睡。”
阮霧斜瞪他一眼,滿眼瀲灩著嬌羞的惱怒。
陳疆冊心情頗好地進了屋。
等他走後,季司音好奇問阮霧:“他說什麼了,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阮霧哪兒敢說實話,轉移話題,說:“三個人能打麻將嗎?”
旁羨正好奇客廳裡新掛的畫,他問管家:“康伯,齊白石畫的這是什麼玩意兒?”
管家藹聲道:“是牽牛花,今兒個剛從老宅拿過來。”
旁羨欣賞不來長著烏漆嘛黑葉子的牽牛花,也欣賞不來水墨畫。恰好聽見阮霧的話,立馬轉身和阮霧說:“不打麻將,玩兒撲克牌。”
撲克牌有很多種玩法,阮霧問旁羨怎麼玩。
她語氣裡有種風雨不動安如山的魄力,旁羨最喜歡她的就是這一點,這份喜歡和男女之情無關,更像是崇拜。
至於崇拜她什麼?阮霧想,大概是崇拜她的賭技。
阮霧的賭技極好,十賭九贏。
一整個下午,她賺的盆滿缽滿。
旁羨是個視金錢如流水的人,輸了個底朝天,扔了牌,正準備問阮霧她這牌技是和誰學的,助理突然給他打來電話。
旁羨罵罵咧咧地接起來,敷衍式地嗯、啊、哦了幾聲,掛斷電話後,蔫頭蔫腦地歎氣:“我要是早知道做生意有這麼多歪七扭八的事兒,我才不乾。”
季司音問他,什麼是歪七扭八的事兒?
旁羨說:“還是那個短劇,他們用一堆清涼照折磨完我,又讓我選編劇,說是之前挑選的那些編劇,寫的劇本稀爛。不是,平白無故地,我上哪兒找編劇去啊?”
季司音手頭也沒人脈,她瞥到牌桌邊坐著的阮霧,問她:“霧霧,你同學裡麵有沒有會寫劇本的?”
旁羨隨之問:“你是電影學院的嗎?”
認識幾年了,他連她是哪個學校的都不知道。
阮霧說:“不是,我在南大讀研。”
旁羨嘖了聲,發自肺腑的欽佩:“學霸啊。”
季司音仿佛在炫耀自己的學曆,“怎麼樣,我家霧霧厲害吧?”
旁羨:“厲害是厲害,但是編劇不都是往電影學院之類的學校找嗎?”
阮霧喝了口水,低垂的眼睫輕顫:“……我有個朋友,她本科期間有幫人寫過劇本,但是寫的是短視頻的劇本。”
短視頻一集搞定,而短劇則是連續劇,二者有差,但差彆不大。
旁羨說:“那你問問她,能不能寫短劇的劇本?能寫的話發給我,我讓他們看看。”
阮霧拿起手機,“我問問。”
沒一會兒,她說:“我把她微信推給你,還是讓她到時候直接發你郵箱?”
旁羨:“發我郵箱吧,我微信消息太多,我怕漏掉。”
阮霧:“行。”
受工作影響,三人沒再打牌。
旁羨手機響個不停,他沒把阮霧的朋友當做唯一的選項,而是聯係更多人,詢問手頭是否有編劇人脈。
季司音坐在沙發上,抱著手機和她的男朋友打電話,嬌糯的聲音,說著甜蜜蜜油滋滋的情話。
阮霧無事可乾,坐在沙發上聽著季司音說著“我最喜歡你啦”、“好想親親你哦”膩到人起雞皮疙瘩的話語,旁人聽了覺得油膩,可陷在愛情漩渦裡的當事人,卻是沉溺於此。阮霧無聲笑了笑,低頭,打開手機看導師發來的文獻。
室外夜色降臨,滂沱潮濕的雨濺濕落地窗,偶有幾聲春雷作響。
未消片刻,管家過來,說是晚餐做好了,少爺吩咐過,不用等他,大家先吃。
連綿的雨不停落下,暗夜流放了鬱鬱蔥蔥的顏色。
陳疆冊不知是被驚雷聲吵醒,還是被鬨鐘聲吵醒的。
醒來後原想再躺一會兒,忽然想到了什麼,起床,進浴室洗漱。
他到客廳的時候,客廳裡沒有人。
他從儲物盒裡拿出包煙,垂眸點燃,沒吸幾口,便聽見踢踏的腳步聲。
對話聲逐漸接近。
季司音說:“旁羨你能不能彆抽煙啊?”
旁羨叼著煙,含糊不清地笑著:“就你事兒多,阮霧都沒說話。”
季司音說:“我家霧霧懶得說而已,她比我還煩抽煙的人。”
阮霧應該是說話了,但她嗓門沒那倆大,陳疆冊隻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響,被雨聲掩蓋住。
陳疆冊往嘴裡送煙的指微滯,鼻腔裡發出無情緒的一聲哼笑。
阮霧進客廳時,就看見坐在單人沙發上的陳疆冊,他身前還拂散著白茫茫的霧,燃了半截的煙,被他摁滅在煙灰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