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大夫搖搖頭,“這位娘子脈象虛弱,但不像病症。依你們所說,她往張婆嘴裡吹氣後就這樣了,問題多半出現在這裡。”
眾人恍然,嘖嘖稱奇,“原來徐娘子是因為救人,違逆禁製,強行使用仙力,這才昏迷不醒。”
“是啊,天女顯靈不是假話,大家一起看著的,張婆當時分明斷了氣,徐娘子竟然真的救回來了!”
眾人深信不疑,又好奇詢問從鬼門關回來的張婆,方才有什麼感受。
張婆道:“感覺身子很輕,在一個很亮堂的地方……有人牽著我往光裡走,不知為何,那道光突然消失不見,緊跟著我就聽到好多聲音,睜眼瞧見大家。”
“這是要上黃泉路了,我聽人說,走進去便神識全消,由著鬼差帶去陰曹地府。”
“天女是為救世而來,那就是說,我們有救了,不用挨餓受凍了!”
張婆奇怪問:“什麼天女?”
“你還不知道?徐娘子是神仙投生,專門來救苦救難的……”
你一言,我一語,拚湊出徐茂非凡經曆。
張婆怔怔地睜大眼睛,跪在地上,嘴唇顫抖著,淚水直淌。
官府強行征糧,過如蝗蟲,他們將穀種儘數搶了去,家裡的物件搜刮一空。
挨餓受凍,一碗水分成幾人喝,一卷草席輪流蓋,能不能撐過這個冬天都難說。
原本她已經絕望,自己活得夠久了,實在不忍拖累家人,少張嘴吃飯,家裡負擔便減輕些,哪知竟得天女相救,以後的日子也陡然生出希望。
張婆哭著哭著,癡癡地放聲大笑,恍若瘋魔。
眾人見張婆這副模樣並不覺得奇怪,他們剛知道的時候,反應沒比她好到哪裡去。
大家為天女現世而歡欣鼓舞,高興過後,想到躺在屋裡的徐茂,隨即轉憂,祈禱她儘快恢複過來。
一傳十,十傳百,天女救人的事情迅速傳開,然而徐茂卻昏迷不醒,一夜過去,仍然沒有好轉跡象,急煞眾人。
關於徐茂的各種傳言滿天飛,徐蘅生氣地找到張桂裳,問道:“怎麼那麼多人知曉我阿姐的身份?”
張桂裳急哭,連忙擺手說:“不是我說出去的,我隻告訴過姐姐她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蘅姐姐,我錯了,我不該向任何人透露,我辜負了你的信任,現在有什麼辦法可以救茂姐姐?”
徐蘅見她自責模樣,氣消了幾分,“辦法不是沒有,不過……”
張桂裳心中愧疚,忙說:“不過怎樣,要銀錢嗎?可以把我賣掉,隔壁家春姐姐就是被賣的,給了一捧粟米和五枚銅錢,走的時候還有大餅吃,餅子我不要,留下來能換錢。”
“不是銀錢,要大家的真心,真心期望我阿姐蘇醒,隻要有掛念,她總歸會回來的。”
張桂裳錯愕抬首,不知是不是錯覺,徐蘅的臉色似乎變得有些蒼白,神態也略微奇怪。
晃眼間,恢複如常。
興許是太擔心茂姐姐了。
張桂裳沒想那麼多,趕緊去傳消息。
*
“天女救世?”苟觀冷哼一聲,“此女以妖邪之道欺詐愚民,我一點沒看錯,虧得那些蠢貨為她頂撞我!”
可惜才放人,民眾怨氣未散,不好重新抓回來,否則徐茂死一百回有餘。
小吏擦擦汗,小心翼翼地說:“聽聞有人縊死,探過鼻息,已然斷氣,然而那女子僅僅吹了幾口氣就將人救活,或許真有神通……”
苟觀眼光一凜,小吏立刻住嘴。
“管她是山間妖魅,亦或天宮神仙,到了我的地盤,就由不得她撒野,不是說她還有個妹妹嗎?給我盯緊了,尋個時機帶回來!”
苟觀趕走小吏,嘴上說著不信,心中卻有幾分遲疑。
他回到家中,莫名想起傳言裡喚醒徐茂的法子,坐立難安,焦慮地在屋簷下踱來踱去。
萬一那個徐茂確實身懷異術,他若放任,日後豈不追悔莫及?
苟觀不放心,帶上梅書言、妻女和家宅內所有仆奴,一起點香拜神,祈願諸神助他鏟除妖邪,將身邊人折騰了個遍。
求神拜佛完畢,待人散儘,梅書言從袖中拿出一個小人偶,渾身紮滿針,紅字血淋淋。
他伸手把人偶遞到苟觀麵前,聲音陰森如鬼魅:“姐夫,這個更有用。”
恐怖駭人的人偶娃娃映入眼簾,苟觀眼瞳猛然緊縮,急忙按下人偶,死死瞪著近乎癲狂的梅書言,急聲道:“你瘋了,膽敢用巫蠱之術,這要是傳出去,全族人都要被你害慘了!”
梅書言笑了笑,眼裡淬滿毒汁,“管這些作甚,有用便好。況且我們避開旁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何傳得出去?”
苟觀心誌不堅,聞言猶豫了一下。
梅書言看到機會,強勢猛攻。
他了解苟觀,若是逼急了,萬般損招皆不會錯過,保不準瞎貓撞上死耗子就成了。
在梅書言幾番勸說之下,苟觀改變主意。
兩人暗中詛咒徐茂,惡意悄然累積。
梅書言麵容扭曲猙獰,拿針死命往人偶身上紮,似乎他這邊每落下一針,徐茂的痛苦就會增添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