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來,哀叫連連,整個人快廢了,他們從來沒有感覺這麼累過。
中間的休息時間眾人撐不住,索性找個陰涼地方躺倒,緩解全身疲乏。
徐茂將所有人反應儘收眼底,頗為滿意地點點頭,她要的效果達到了。
站軍姿,首先站三天,枯燥無味,唐桂花本是屠戶出身,殺豬宰羊,各種力氣活不在話下,即便如此,她都有些承受不住,遑論其他人。
每日訓練完畢,大家眼皮沉甸甸,像墜了幾斤秤砣,困得睜不開眼,隻想撲倒到床榻上沉眠。
眼睛一閉一睜,晃眼間,又是清晨,短暫的安逸悄然而逝,抗拒的情緒爬升至最頂端。
唐桂花總算明白徐茂口中所說的,訓練中途任意時間皆可提出離開,她無時無刻不在動搖。
站軍姿時無聊乏味,徐茂就在隊列裡轉來轉去,引誘他們放棄,勸說道:“堅持不住的隨時可以找我退出,不用幻想,這隻是一個開始,以後的訓練項目隻會是難上加難,更加無法忍受,與其未來後悔,不如及時止損。”
徐茂反複念叨著,眾人疲困交加,不免有些意動。
唐桂花身體搖了又搖,她趁徐茂不注意,用餘光偷看身邊人,倘若有其他想要離開的人出列,她打算跟著一起走。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站在自己右手邊的女子眼神堅毅,目光炯炯有神,其中似有灼灼烈焰跳躍,火花四濺,蒸騰酷烈。
身體挺直如鬆,動作標準規範,如果不是頭發汗濕成綹,粘貼肌膚,以及緊抿的唇線微微顫抖,暴露出她在強撐,唐桂花可能會誤以為她沒多大感覺,輕鬆自在。
唐桂花驚呆了,未曾料想夥伴這樣狠,簡直令她羞愧。
回想自己,比拚力氣、耐性,在一眾女子之中尚且算佼佼者,時不時便在徐娘子背後悄悄鬆動筋骨,傾斜身體單腳支撐,兩隻腳輪流休息。
可是在她偷懶鬆懈,甚至心生退意的時候,彆人正堅定不移地嚴格執行徐娘子命令。
唐桂花被自己方才閃過的想法羞得無地自容,臉頰火辣辣發燒,趕緊亡羊補牢,重新挺直脊背,咬牙堅持到底。
這才幾天,她就灰溜溜地回家去,說出去真丟人。
“好了,休息一刻鐘。”徐茂到點出聲,宣布進入休息狀態。
這道聲音落到眾人耳朵裡,如同天籟般,原本直挺挺的一溜人倏地弓腰塌背,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揉著腰席地而坐。
也有實在忍受不了,顧不得其他,直接趴倒的,偌大的空地橫七扭八躺滿人。
唐桂花累垮,全憑意誌堅持,一張臉憋得通紅,兩腿顫顫如軟泥。
徐茂聲音還沒落乾淨,她的身體就被紮開了似的,遽然泄氣,癟成乾乾巴巴的薄皮,輕飄飄落到地上,泥土味充滿鼻腔。
她大口大口喘息,全身無力。
靜靜在地上趴一會,精神恢複了些,唐桂花慢吞吞爬起來,擦拭汗水,轉頭搜尋剛剛站在自己身邊的那個女子,走到她身邊坐下。
“娘子好本事,竟然能夠支撐那樣久,或可在測驗中被選拔為班長。”唐桂花真心實意地發出讚歎。
梁碧荷微愣,沒有想到會有人上前跟她搭話,謙遜垂首,“娘子過譽了,我隻是想著現在的日子不太平,徐娘子慷慨寬仁,願意親授武藝,自然不可錯過好機會,能多學一點是一點,日後也好應對不測。”
唐桂花被她一席話猛然點醒,張開手掌往大腿一拍,“是啊,我怎麼沒想到這層,還是娘子想得長遠。”
她隻記著眼前的痛苦,卻不知先苦後甜,跟著徐娘子,不僅吃喝不愁,而且可以鍛煉身手,往後出門在外,她也能夠保全自身。
這會兒退出,回去被親友嘲笑不提,什麼好處沒撈到,還白白遭受幾日罪。
不能走!
其他人想法跟唐桂花差不多,來都來了,總要混出點名堂,三天下來,硬是沒幾個人退出。
抓狂的徐茂頭禿,站軍姿效果不大,無法嚇退他們,她必須想想其他辦法了。
夜深人靜,大家已經熟睡,偏偏徐茂一人兩眼瞪得像銅鈴,在床上攤煎餅,翻來覆去睡不著,思緒清明。
既然身體上的勞累阻擋不了他們,那就試試精神攻擊吧。
徐茂調整計劃,起早寫了一份招聘啟事,招募飽讀詩書之士,幫她給士卒們開蒙授課,增長見識。
招聘啟事當天發出,中午便有人來登門拜訪,徐茂讓士卒們開始練習齊步走,交由徐蘅幫忙監督,匆匆擱下手頭事情,喜滋滋趕去。
徐茂笑容滿麵踏過門檻,作揖的手將將抬起,下一刻,對麵的人轉過身,麵容落入她的視線裡,定睛看清時,徐茂臉上的笑容僵凝。
“在下宋延芳,少飲幾許墨水在肚,得見娘子親手所書求賢令,鬥膽前來求見。”
男人二十來歲年紀,容貌清秀,肌膚雪白如玉,一襲青衫襯得儒雅風流,言語舉止落落大方,然而麵對徐茂,卻沒有多少謙卑之態。
這個人,徐茂可真是太熟悉了。
看著看著,牙根就突然癢癢起來,拚儘全力控製表情,免得暴露猙獰的麵目,引起宋延芳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