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蘅眼皮微跳,認真思索何處偏僻無人,待宋延芳自縊,她去將屍首搬走,藏上幾日,對外傳言妖物作祟,這樣或能掩飾過去。
期望情況不要太糟糕。
徐蘅做好最壞打算,忐忑地去傳話。
然而宋延芳聞言並未露出驚異、憤怒的神色,反應平平,隻淡淡地說:“勞煩小娘子準備一張琴。”
徐蘅驚奇地看著宋延芳,真是異類。
夕陽西下,金燦燦的霞雲掛在天際,光線逐漸黯淡。
散課後,士卒們沒像往常一樣回寢室,徐茂帶著大家去勾欄瓦舍,懷寧的文娛場所。
士卒們喜氣洋洋,連日訓練枯燥無味,陡然得知可以放鬆遊玩,眾人無不欣喜,唐桂花在聽到晚上要出去看戲時就期待了。
大家謹遵規矩,整齊落座,靜靜等候。
徐茂先登台講開場白,寒暄一陣,引出重要人物,“……歡迎宋郎君加入,在此特設宴席,接下來,由宋郎君為我們撫琴一首。”
“啊?”
宋延芳抱琴從後方走上前,是他們想的那個宋郎君沒錯,眾人瞠目結舌,紛紛瞪圓了眼睛,吃驚地望著台上男子,傻傻呆住。
“怎麼是宋先生……”
底下人竊竊私語,登時坐立不安,緊張地彆過臉去。
台上的宋延芳臉頰通紅似火,心口狂跳不止,他放下琴,抿了抿唇,悄悄擦了擦手心的汗,輕呼一口氣。
這沒什麼,觀眾都是自己人,他和大家一起吃住,共同訓練,既是老師,也是朋友,給朋友撫琴而已。
宋延芳緩緩平靜下來,拿筆的手指略有薄繭,輕勾琴弦,熟稔撥弄,美妙的琴音傾瀉而出。
眾人伴著琴聲凝神屏息,漸漸沉浸其中。
激昂急促時,高懸一顆心,恨不得披甲上陣;低緩沉吟時,如釋重負,忍不住閉眼享受。
一曲畢,眾人如夢初醒,掌聲雷動。
台下是此起彼伏的誇讚聲,抬眼望去,一張張樸實的臉咧嘴大笑,情感真摯,看得宋延芳微怔。
唐桂花拍手叫好,“宋先生真是太厲害了,彈得真響!”
一句話拉回宋延芳神思,哭笑不得。
他好像有點明白徐茂為何安排他與士卒共處,給他們登台彈琴了。
沒有這個環節,他仍舊是那個飽讀聖賢、心高氣傲的探花郎,而非徐茂麾下為民造福的謀士。
不深入百姓中間,跟他們打好關係,如何知道他們生存樣貌,真正需要什麼。
坐在高高在上的官位空談暢想,頤指氣使,自以為是,終究會鬨出何不食肉糜的笑話。
徐茂目光長遠,識人透徹,一眼看出他的問題所在,民眾追捧的徐娘子名副其實。
這不正是自己苦苦追尋的明主嗎!
宋延芳瞬時決定,奉徐茂為主,傾儘全力助她奪得天下。
旁邊的徐茂不知宋延芳心態大變,她見宋延芳下來以後一個人低頭沉思,神色似乎不太對勁,以為他是難以接受,滿足地收回目光,特地招呼大家彆去打擾。
接下來是瓦子裡江湖藝人表演雜技,一根筷子頂碗,十幾人疊羅漢,壘得極高,像要摸頂般,在場眾人的心皆提到嗓子眼,一瞬不瞬地盯著最高處的女子,為她捏了一把汗。
碗筷在女子手裡十分靈活,手腕微微一抖,瓷碗便穩穩轉動,她慢慢移動,立至額頭,隨後放手。
忽地,那女子身形一歪。
“危險!”
“要倒了!”
就在大家都以為將要掉落,齊齊驚呼捂眼時,那頂端的女子猛然伸張身體,筷子竟然重新直立,末端的白碗也飛速旋轉,乖巧聽話。
徐茂看呆,這完全沒有做安全措施,拿命掙錢,膽量驚人,她真心佩服。
金雞獨立,白鶴亮翅,藝人在空中各種變換姿勢,核心力量強悍。
徐茂看著她們,突然聯想到現實世界裡關於白象國閱兵儀式的新聞,以及那個段子,一輛摩托車上有三個團的兵力,兩輛摩托車相撞,死傷無數。
她又靈光一閃,有個新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