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寂靜的星河。
行星一動不動,它們身上散發著的淡淡熒光點亮了黑暗,讓這片星域變成美麗的星河,但如果仔細看去,卻會發現並不是行星自己停止了轉動,而是一根碩大的鴉羽洞穿了整顆行星,讓行星保持在即將破碎的前一秒,又用那羽毛強行聚攏,讓它能永遠保持在最美麗的瞬間。
除去這些被固定的行星,更遠的黑暗中還有大片繁茂的群星兀自閃耀著光輝,隻有離近了才能發現那哪裡是星星,分明是一隻隻還在眨著的眼睛。
眼睛們注視著星河裡仰躺著的鳥首人身的男人,一張張長滿利齒的嘴巴在黑暗中張開又閉上,就像圍繞著男人的黑色藤蔓迅速枯萎又再生,毀滅與新生在此輪回,但沒有一個眷屬敢靠近男人。
眷屬之間也是存在等級的,而他無疑是處於金字塔頂端。
在這個地方,時間沒有任何意義,可漫長的等待實在令眷屬無聊,尤其是偉大的主不現身的日子,強大的眷屬隻能通過吞噬低等的眷屬打發時間,愈是壓抑,對吾主的渴望就愈發強烈。
聲音被禁止的地方,瘋狂的囈語卻仍未結束,精神上的共鳴足以讓它們聽見彼此的呐喊。
想見到祂——
無數個聲音這麼說道。
想將自己奉獻給偉大的主——
它們齊聲歡唱,觸手在星辰間翻湧。
想再回到那溫暖的歸所,去與祂融為一體——
日複一日的哀歎吟誦已經成為了習慣,可誰也沒想到今天居然迎來那偉大的回應。
“迪尤爾·摩爾根。”
那不可被直呼之名輕易落在這片星河中。
星河上方忽然覆上一層陰影,一雙巨大的綠色眼睛在群星中猛地睜開。
那來自造物之父的聲音飄渺如薄紗,可作為祂最忠實的仆從,又怎麼會忽略這聲呼喚。
原本寂靜的星河瞬間熱鬨起來。
璀璨的星河在一陣劇烈的顛簸中晃動,眷屬們齊聲驚呼,尖利的笑聲回蕩在星河中。
但不管眷屬們如何興奮,它們都無法突破頭頂的屏障,隻能在星河裡群魔亂舞的抒發自己的情緒。
狂歡中,沒有眷屬注意到迪尤爾·摩爾消失不見。
迪尤爾·摩爾根睜開眼,從瓶中星河回到了“現實”,他幽綠色眼眸蒙上水霧。
“咕嚕。”玻璃瓶撞到他的腳踝停了下來。
他低頭,彎腰拾起滾落到腳邊的玻璃瓶,頭頂的慘白的月光照亮瓶中的星河,瓶壁上倒映出狂風亂舞的扭曲肢體,將虛偽的美麗毫不留情的戳破。
月光照亮了靜謐的花圃,如果原一在這裡,一定會驚訝的發現迪尤爾·摩爾根所在地方就是他家小區花園,隻不過此刻花園裡靜悄悄的,看不見半個人影。
瓶中世界是虛假的,這個世界也是虛假的,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隻要吾主在哪裡,哪裡就是真實。
“吾主。”迪尤爾·摩爾根欣喜地回應著呼喚,身後的羽翼儘數張開,末端的羽翼點綴著若隱若現的眼睛,他是自祂眼中誕生的眷屬,祂仁慈的給予所見之景,賜予他超乎尋常的智慧,所以哪怕沉睡多年,他仍能迅速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多想馬上回到吾主的身邊,可遙遠的距離阻隔了他們的聯係,讓他無法精準定位到吾主的位置,而且沉睡了這麼久的吾主,一定已經饑餓難耐了。
不過沒有關係。
迪尤爾·摩爾根像撕開貼在牆上發黴的報紙般隨手撕開一道空間裂縫,將手中的玻璃瓶整個丟了進去。
玻璃瓶在被丟進去的一瞬間就爆裂開來,行星們在強烈的壓力中湮滅成灰,無數眷屬從玻璃瓶中湧出,瘋狂的向著那模糊的坐標飛奔而去。
哪怕在這個過程中有眷屬被撕碎,有眷屬落進時間的縫隙再也無法回來,有眷屬失去了坐標永遠的迷失……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它們都將義無反顧為祂而奔赴。
迪尤爾·摩爾根佇立原地,他手拄拐杖,對著白月微微一笑。
——希望在見到吾主之前,祂能滿意我送上的見麵禮。
…………
研究著圖鑒的原一並不知道一大波自助餐——眷屬正在趕來的路上,他操控著阿斯托克離開了帳篷,雖然阿斯托克大變樣,但黑市上並沒有人在意,反倒是有不少人打上了原一的主意。
能找上斯萊的人什麼都可以沒有,就是不能沒有錢,不然彆說打探消息了,斯萊會直接把進來的人當商品打包賣給門口的獸人。
久而久之大家都默認,能找斯萊問消息且沒有被扔出來的都是有錢人。
至於搶劫這種有錢人有沒有風險?拜托,他們都來黑市了,難道還在乎這點風險嗎?
在黑市不能搗亂,可出了黑市隻要痕跡處理乾淨,又有誰知道是誰搶的呢。
所以在原一離開黑市後,不少人也跟著悄悄離開了黑市。
倒是巡邏的獸人隊長科其覺得奇怪,斯萊送走這個客人居然沒有開門,他清楚的知道這個惡魔到底有多貪婪,加上斯萊本就有搞事前科,過了好一會都沒見人出來後,科其緩步走到帳篷旁伸手撩開了幕布。
當光線爭先恐後的湧入帳篷內,帳篷的一切就赤裸裸的展現在科其麵前。
旁邊的獸人見科其許久沒動,不由出聲詢問:“隊長?”
科其卻反問了他一句:“有多少人跟著他們走了?”
這個他們指的自然是離開了好一會的原一。
獸人回答道:“大概十幾個吧,需要我們……嗎?”
他手指比了個劃破脖子的動作,以為科其是想插手這次的搶劫,畢竟這是護衛隊默認的賺外快途徑。
“不用了。”科其後退一步,類狼的尖耳豎起,神色冷峻道,“讓有心思的都收起來,這次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家夥。還有,讓人把這個攤位撤了,重新掛牌出售。”
斯萊的實力在黑市裡也是排的上數的,而且他背後還有星穹盜團,能讓他在自己的地盤悄無聲息的陰溝翻船,且不在乎被星穹報複,說明對方來頭一定不小。
但星盜團裡有本事的神父他都記得臉,這個突然冒出現的神父又是哪裡來的?對方離開帳篷時身體的異變,又是因為哪一側的文明呢?
科其眉頭緊皺,這件事可大可小,還是儘早上報給星主吧。
聽到隊長的話,獸人心臟不由漏了一拍。
重新掛牌出售隻有兩個可能,一個是得罪了星主,一個是攤位主人已經死亡。
那個孩子,不對,應該是那個神父,居然還有這種實力嗎?
哪怕原一打扮再怎麼奇怪,但不管是科其還是獸人,都不認為孩子能擁有殺死惡魔的力量,他們相信自己的判斷,那絕對是個孩子而非什麼奇怪的種族。
所以他們都默認殺死斯萊的人是那個奇怪的神父,以至於斯萊身亡的消息傳出去後,大家都知道這裡來了個強大的神父,卻完全沒有在意消息中的孩子。
談論中的科其與獸人並沒有發現,在帳篷的某個角落,忽然冒出一條細小的裂縫,一條嬰兒拳頭大小的肉蟲從裂縫中艱難的爬了出來,它渾身粉紅,隻有頭部呈深紫色,頭頂的觸須細長而黑,在空氣中不斷顫動,肉眼可見的高興起來,可沒多久又失望的垂下了觸須。
它智商不高,無法理解為什麼空氣中充斥著吾主的氣味,可卻找不到吾主在哪裡。
它找呀找,實在找不著,看著地上不遠處斯萊的半截屍體,忽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它是很笨,可是它寄生彆人後,它就變聰明了!
肉蟲迫不及待地鑽入斯萊攔腰截斷的地方,一張長滿利齒的大嘴自它腹部猛地張開,一口撕下最近的血肉,每吞下一塊血肉,它身上就會分泌出白色的液體,這些液體與周圍的血肉相互融合,居然使已經喪失生機的肌肉重新恢複了血色。
黑暗中,斯萊失去焦距的眼睛在無人知曉的時候,重新恢複了絲絲光亮。
…………
原一很早就發現了身後有人在跟著他們。
但他裝作不知道樣子,讓阿斯托克專門往人少的小路,直到走到一處荒無人煙的地方,他才拍了拍阿斯托克的手,從它懷中跳了下來。
“一、二、三……居然來了這麼多人嗎?”原一感慨著自己的魅力。
跟蹤原一的這群人都來自一個叫紅雲的星盜團,這當然這不代表彆的星盜不想打劫,隻是這次紅雲人多,在共分肥肉和獨享之間,紅雲的星盜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在跟上原一之前就解決了其他想分一杯羹的其他星盜。
可惜同為星盜,對方身上值錢的東西也沒多少,真正的大魚還是麵前這兩個人。
這次搶劫帶頭的是個叫羅爾克的星盜,他長得虎背熊腰,滿臉橫肉,最吸引人的當屬他酷炫的機械右臂和機械腿,充滿科技感的機械臂極具壓迫力,跟蹤被原一發現時一點也不驚慌,反而大笑起來:“好小子,夠敏銳,可惜啊——”
羅爾克不懷好意地掰了下手指,發出“哢哢”響聲,趁著兩人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間足尖發力,一個閃身來到阿斯托克麵前,掄起機械右臂朝著阿斯托克頸脖處狠狠砸了過去!
不需要過多的命令,他的隊員立馬著包圍了阿斯托克,不讓它有逃跑的機會,眼裡滿是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