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還有什麼心願？”她問我。

我花了全身的力氣才將跳到嗓子眼的心臟壓下去，朝身後看了一眼，娘的墳包，平素孤零零的，今日卻顯得很擠。

“師尊”，我仰頭看著她，“我想帶走我娘的墳。”

師尊還沒有說話，她身後的仙人全都激動地臉色發青。

“絕對不行！”

“挖父母的墳，乃大逆不道！”

“這是不孝！萬萬不可！”

我看向師尊，她神色無波，我甚至看出了一絲漠然，這令我十分害怕，我很想做她的徒弟，不想惹她不高興，隻能弱弱地爭辯：“我走了，就沒人給我娘送燈了。”

領頭的仙人立刻笑著道：“傻孩子，你拜了神尊為師，普天之下，所有人都會為你母親送燈。”

我還是猶豫，今天的一切都是那麼怪異，我壓根不相信他們。

如果他們會為我娘送燈，那我娘餓死的時候，這些人又在哪裡？

這時，一直瑟縮成一團的王二娘突然撲到我身邊，死死扯住我袖子：“娃兒！”

她老眼流出淚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哭的如此傷心。

“娃兒啊，二娘求你，把你娘的墳留下吧，二娘向你保證，以後每逢清明十五，便是天上下刀子，我也來給你娘上墳，挖墳是大不孝啊，你萬萬不能挖，聽二娘的勸，行嗎？”

她越說淚水越多，渾濁的老眼變得紅通通。

我動了動嘴唇，還沒說話，就感覺到一雙雙眼睛，落在我和王二娘身上。

是那些仙人。

他們明明沒什麼凶惡的表情，我卻渾身發毛，甚至感覺到，如果我此刻拒絕，王二娘很可能會被他們殺了。

剛才的村長和村長老婆，他們殺起來，不就是像砍瓜切菜一樣容易嗎？

我不想王二娘死，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謝謝二娘，我不帶走我娘了。”我答應了下來。

所有仙人都鬆了一口氣。

我看向師尊：“師尊，我不帶走我娘的墳了。”

她依舊神色無波，聲音平淡地問我：“可還有其他想帶走的？”

我看了看左右，抱起瑟瑟發抖的老黃狗，攥緊那根棍子。

“師尊，我想帶著大黃和我的放牛棍。”

她輕輕頷首：“走吧。”

話音落，她便轉身。

我連忙抱著老黃狗跟到她身後。

她餘光掃了我一眼，一步踏出，踩上一朵白雲。

我身體猛地一晃，發覺時，已經身在九天之上，身後的仙人、大燕國皇帝、王二娘，不住遠去。

我好奇地往雲朵上踩了踩，軟綿綿的感覺，卻又不會陷進去，好奇妙。

偷偷看了眼身旁的師尊，小心翼翼放下老黃狗。

遠離了那些仙人，它慢慢不抖了，趴在雲朵上，東張西望，比我還好奇。

我悄悄向師尊靠近了半步。

很想揪住她的衣角，又不敢。

手太臟了，會弄臟師尊的衣裳的。

能站的離她近一點，就很好很好。

我開始觀察起師尊身上的鎧甲，還有鎧甲上的鮮血。

我很擔心，這是誰的血？

一直到了師尊居住的地方，我還在研究，將她身上的鎧甲仔仔細細看了個遍，我還是沒弄明白，鎧甲上的血，是誰的？

落地的瞬間，師尊說道：“是彆人的血。”

我立刻放下了心，隻要師尊沒受傷就好。

下一瞬我又呆呆看向了她，師尊知道我在偷看她？！

“到了。”

她淡淡說了一句。

我這才回神，看向四周，再次呆住。

我想象中師尊居住的地方，像仙境一樣美。

而眼前，是連綿不絕的黑色石山，它們高大，陡峭，聳入雲端，像是屹立了無儘歲月的怪獸，死寂、沉默又強大。

唯有一處綠色，是一片竹林，竹林旁有一排竹屋，一條小溪從門前繞過，流向黑漆漆的山穀。

師尊指著竹屋：“以後你住那裡。”

我點頭應下，問道：“師尊，你也住那裡嗎？”

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提起我的衣領，飛落在竹屋前。

她將我放下，便準備離開，我有些慌張，連忙跟上幾步：“師尊？”

她回頭看著我，目光甚是平淡：“何事？”

我越發慌張，我不想她離開，但是我能感受到這個要求是萬萬不可說出口的，憋了半晌，我才小聲道：“師尊，我餓了。”

她眼神總算出現了一絲波動，臉上也顯出些微的意外來，就地伸手往空中抓去。

她從虛空中取出了一張桌子，一些鍋碗瓢盆，若乾袋大米白麵，還有很多做好的飯菜，熱氣騰騰，就像是剛剛出鍋的一樣。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不敢置信。

這就是神通廣大的仙法嗎？

師尊又取出一些食材，全都是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將竹屋前的地麵堆成了一座小山包。

我呆呆地看著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一會兒，她才語氣平淡地問我：“可還缺什麼？”

我恍然回神：“不，不缺什麼了。”

她頷首，再次轉身。

“師尊，你住哪兒，徒兒想……”給你送飯。

我張著嘴，看著麵前空無一人的空地，慢慢抿住了嘴唇。

隻眨眼間，師尊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