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儀笑著站在眾人後麵，溫柔道：“看起來他確實有這個膽子，不但如此，有些話他說隻麵見宮主才講，若非如此，我也不敢請宮主出關。”

鳳訣沒說話，看著搭在桌上的手背，修長秀氣的手指展開，其中中指尾指分彆戴著兩枚戒指，朱紅碧玉相得益彰。

“事情調查得如何了？”她問。

思儀慢聲說：“主殿的宮人在賞罰堂走過一圈，查出是有一名弟子最近出宮頗為頻繁，常去城中買胭脂水粉。”

“原是下山時認識了個白水門的弟子，後互生情愫，宮中準備賠禮的事就是在她和情人酒後一時口快說出去的。”

鳳訣麵如冰霜。

思儀說：“這件事主因在她，也有主殿管事監管不力的原因，我將管事和主殿半數宮人罰入外門，去城中做事，至於管不好嘴巴的宮人……”

她笑起來，溫溫柔柔地說：“便成全她與情人一番情誼，廢去五成修為逐出婪央宮。”

明明是和風細雨的聲線，卻讓周圍的宮人全身繃緊，一時間房間內呼吸不可聞。

婪央宮有內外門之分，心性天賦上乘的弟子入內門，待遇比外門弟子好百倍不提，還能拜內門長老為師。能在主峰和宮主身邊侍奉的宮人都是從外門精心挑選的煉氣期弟子，因為要隨時待命，她們不必像其他弟子一般四處曆練尋找機緣，宮中每月都會按內門弟子的待遇發放月例供她們修煉。

若哪天得到某峰長老青眼，說不定還能被收為弟子，如此安全優渥的活計，十分令外門弟子眼熱，每逢內門宮人空缺許多外門弟子想方設法擠破頭進來。但相對地，一旦做錯事，後果十分嚴重。

內門不缺宮人，但被罰出內門，這輩子想回來，可就難了。

鳳訣依然看著手指，麵色懶下來，悠然道：“我看這關是閉不下去了，你們做些蔻丹來，待我回來用。”思儀口中的賞罰之事風一般在她耳邊過去了。

為她梳妝的宮人連忙應聲。

待宮人將最後一支金釵插入發間，鳳訣抬手讓她們出去。幾位宮人低頭告退，最後一人還未踏出內室，忽聽鳳訣懶洋洋道：“隻顧著生氣忘了說，你的聲音倒是十分悅耳。”

一直窩在她肩上的03忽然往上飄了飄，停在鳳訣耳畔，圓潤的邊緣吞沒著半枚金墜。再也不是平鋪直敘的聲線仿佛擁有了人類的情感，聲音溫和冷冽。

03問：“你喜歡嗎？”

鳳訣撫摸著發簪起身，“嗯”了聲。

如佩玉環鳴，若清泉流冰，似清風拂月，同高山落雪。鳳訣對事物自有評判，挑剔如她卻也挑不出03聲音的半分毛病，並不掩藏地承認了。

“我確實喜歡。”

侍候在側的思儀目光驚疑，視線從鳳訣身上移到頓住的宮人們身上。

為鳳訣梳妝時，唯一開口說了話的宮人麵色緋紅，眼波含水，抬袖掩唇，似驚似羞地望向鳳訣。

鳳訣正準備前去主峰，抬眸見宮人堵在門口，冷聲道：“還不快去？”

她額間新畫的額花如火凰尾羽，金色的線在朱紅的花紋邊緣細細描繪，垂眸望來時，仿佛炙熱的火焰，刺得人不敢直視。

一時間，什麼羞澀驚訝含情脈脈都消失了，宮人們斂聲屏氣，頭也不回地加快腳步離開房間。

“莫名其妙！”鳳訣不悅地說，說罷沒聽到思儀的讚同，皺眉看向她。

思儀看著鳳訣，似在忖度什麼，見鳳訣表情越來越差，她恍然回神，躬身道：“宮主步入金丹不久，修行上可還順利？”

說得什麼話，當然順利，她何來不順的時候！

鳳訣瞥著思儀，等著她解釋。

“順利便好，但我見宮主最近常常自語，難免擔心，宮主您有時間，要不要……去心魔室一趟？”思儀小心且輕輕地說，非常不意外地見鳳訣臉色大變。

鳳訣的表情十分複雜，最後化作惱怒。

她從小錦衣玉食被眾星捧月，想做什麼做什麼，被03纏上後也無甚在意，懶得傳音與03交流，在其他人眼中自然是她一個人自言自語。鳳訣自覺丟臉，狠狠地瞪了眼03。

還有剛剛浴池的事。

新火舊怒一齊湧上來，03又要被眼神殺了。

但沒關係，03已經掌握了如何與鳳訣相處。

“如果這樣能讓你感覺舒服的話，請儘情瞪我吧。”03說。

新換的聲線柔和的像月光，淡的像潭水，涼的像山風，貼著鳳訣的耳邊，溫溫柔柔地說：“我沒關係，你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