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人金丹以後,大境界上的攀升要渡雷劫,若是一不小心,沒扛過雷劫,重則被雷劈的魂飛魄散,輕則也得掉修為。
若養這麼一隻震卯在身邊,渡劫之時,就有了一道保障。
以前仙落外震卯這種靈獸多,但後來因它本身天賦極好,修為天花板直抵分神,又能助修士渡雷劫,外邊修士大肆捕撈,將它做契約靈獸圈養在身邊。
這也沒什麼,天上飛的,地上跑的,但凡有能力,總會有人有這心思要弄兩隻在身邊把玩。
可壞就壞在這震卯有個弊病——它性子太傲了。
怎甘俯首為犬。
年幼時懵懂不知,等到成年,脾氣出來,一個兩個全因受製於人,沒了自由而心中抑鬱,或尋死,或發狂。
可惜就算修士知道了震卯尋死發狂的原因,也沒放過這種靈獸。
他們心想震卯繁殖力強,一胎生好幾隻,存活率大,死一些有什麼打緊,反正多的是,自己不捕,也有的是人捕,那不捕就是吃虧呀!
因而依舊捕撈,鍥而不舍,終於在萬年前逼的這族群強大的靈獸在仙落外絕了種。
這兩隻靈獸修為至此,都算得上稀有了,而論靈獸種類,更是珍上加珍。
仙落不愧是仙落,實乃寶地。
顧浮遊關心戰局,早將先前的恐懼拋諸腦後,她有一種熱血衝頭的興奮,連逃命都忘了。
隻見震卯一撲之下,將風行獸咬了下來,一爪子差一點把它撕成兩半。
而這風行獸一回首狠狠咬了震卯一口,咬在它的脖頸上,鮮血淋漓。
都是致命傷,兩相僵持下,風行獸先支撐不住,轟然一聲,倒了地。屹立著的震卯沒多久,也趴在了地上,奄奄一息。
雨停風歇,被暴風雷電肆虐過的草地燒的焦黑,土地一塊塊斷裂開來,百年老樹儘成齏粉。
顧浮遊又等了一會兒,風行獸已經沒動靜了,震卯匍伏在地,嗚嗚哀鳴,也爬不起來。
若再耽擱,恐有彆的靈獸嗅著血腥味過來。
顧浮遊深吸了一口氣,從坡後起身,目光灼灼,往那兩隻靈獸快步走去,最後跑了起來。
兩隻洞虛期修為的珍品靈獸內丹擺在跟前,這是天大的運道才碰見這樣的巧事。
雖有可能兩隻靈獸回光返照,拚死反撲的危險,顧浮遊也是毅然決然過去了,她無論如何都想得到這風行獸的內丹。
震卯倒在整片草野之中唯一完好的草皮下,鮮血將碧翠的草野染的血紅。這靈獸還沒有咽氣,胸膛起伏,顫抖的呼吸著。
顧浮遊離它不過十步遠時,震卯猛然抬頭,朝她示威低吼!
震卯若不細看,隻道它是狼,一般的外貌。
這震卯獠牙森白,鮮血從縫隙上流過下唇,獸瞳收縮成線,後頸的鬃毛全部炸開豎起。
洞虛期的威壓太過駭人,即便是其瀕臨死亡也不可小覷。
顧浮遊有些腿軟,往後倒退了兩步,後背忽然撞到一物,凹凸有致,溫軟沁香。
她一回頭,鐘靡初正站在她身後。
顧浮遊不管不顧的跑過來,鐘靡初未發一言,卻一直默默跟著她。
顧浮遊方要道歉,卻見鐘靡初挪開兩步,並不看著她,而是望著震卯這靈獸。
顧浮遊自然而然順著她目光回頭去瞧,隻見這先前衝她呲牙咧嘴,猙獰凶猛的靈獸也正望著鐘靡初,那模樣卻比對著她時要溫順太多。
震卯腦袋無力的垂在地上,瞳仁恢複成圓狀,衝著鐘靡初短促的哀鳴。
顧浮遊又移回目光凝視著鐘靡初,見她臉上神色變動,微蹙起眉,一副為難的模樣。
顧浮遊問道:“怎麼了?”
鐘靡初走了過去,在震卯身前站定:“它有身孕。”
顧浮遊怕震卯猝不及防咬她一口,從鐘靡初身後繞到震卯腹部,果見那處不尋常的凸起。
鐘靡初神色依舊為難,輕聲道:“它求我助它將孩兒生下來。”
仙落之中弱肉強食是常態。兩隻靈獸地盤比鄰,這震卯有了身孕,不幸伴侶離世。
風行獸生性狡猾,在旁窺視數月,隻待震卯生產之時,體力最弱,殺它取走內丹,讓修為更高一層。
豈知為母則剛,震卯為了幼崽免遭獸口,硬生生拖挨住生產,與風行獸鬥過一遭。
隻可惜雖解決了心頭大患,自己也精疲力竭,垂垂臨死,幼崽還在腹中,卻已無力生產。
鐘靡初垂眸,歎惋:“這是仙落裡最後一隻震卯了。”
若它死了,世間再無此靈獸。
顧浮遊道:“那就幫它呀。”
鐘靡初搖頭,艱澀道:“我,不會……”
饒她讀書萬卷,卻也沒遇見過這著事,更沒人在她跟前提過這等事,她哪裡懂。
片刻,鐘靡初闔上眸子:“罷了。”深吸一口氣,再睜眼時,一招手取出庚辰,神色堅定,望著震卯的肚子。
顧浮遊攔住:“唉,等等,等等,你要給它剖腹啊。”
鐘靡初道:“隻有如此。”
“若把握不好,傷著裡邊幼崽怎麼辦?”
顧浮遊一說,鐘靡初臉顯猶豫,顧浮遊便知道她是真沒把握。
顧浮遊斟酌了一下,開始挽袖口:“我看過一些醫書,雖然是給馬接生的法子,額,震卯……應該是大同小異,差彆不多,讓我先試試,若是不成,你再剖。”
“你會這個?”鐘靡初疑惑的看著顧浮遊。
顧浮遊已經將袖子挽了上去,露出雪白纖細的小臂,蹲在吞雷臀前。
鐘靡初注視的視線太明顯了。顧浮遊臉色微紅,低首笑道:“我閒來無事,就喜歡看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顧浮遊調整了吐息,先順了順震卯小腹,在其腹下尋著位置,將手伸了進去。
鐘靡初在一旁,神色一言難儘。
震卯低吟了一聲。顧浮遊通過粘膩溫熱的通道一直向裡,觸摸到幼崽,用靈力相護,手上輕輕一帶,將其身形順正,帶出母體。
這一胎有六隻幼崽,顧浮遊取出一隻,其餘接連滑了出來。
原來是顧浮遊手上那隻震卯幼崽卡住了,擋住了通道,致使其餘兄弟姐妹都出不來。
另五隻滑了出來,尺來長,與母親山似威武的體格天差地彆。
那五隻幼崽躺在粘膩腥膻的液體中一動不動,胸膛不見一點起伏。
鐘靡初過去一摸,愣了一下,望向顧浮遊喃喃道:“是死胎……”
那五隻不知是在母親體內憋了太久,還是震卯與風行獸爭鬥時不小心傷了幼崽,已無生息。
顧浮遊望向手裡的震卯幼崽,這隻震卯比它的兄弟姐妹都要幼弱,不過雙手一捧的大小,閉著眼蜷成一團,渾身灰裡泛白的絨毛,唯獨鼻頭和肉墊是粉嫩嫩的顏色。
它一呼一吸時,整個身子都在呼嚕呼嚕的抖動。
因為她手上帶著母狼子宮粘膩的液體,它將她當作了母親,一張口含住了她的拇指。
可惜咬了半晌沒吃到奶水,隻得張嘴叫喚,像幼貓的叫聲。
六隻震卯幼崽,就它活了下來。
上古時代,先賢為這靈獸起名‘震卯’,‘震’乃是八卦陣中雷位,‘卯’乃是萬物繁茂,意指此靈獸強大繁盛,萬代千秋。
諷刺的是到了如今,這強大的族群,隻剩了這麼一隻瘦弱震卯幼獸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