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小精怪似有不忍,卻沒說什麼,隻是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給殷九弱喂水。
一日三次,從未有一次落下。
知道殷九弱手腳無法行動,他便設法買來雙陸棋、象棋、紙牌等等玩樂事物,陪著她一日又一日地捱過去。
神魂釘在殷九弱身體裡生鏽,被雷電日日劈擊的骨骼,如同老舊書頁般脆弱,發出吱呀的脆響。
每次心塔傳來腳步聲,殷九弱純黑無光的眼眸都會亮起,再慢慢熄滅。
身邊的慰藉就是那塊雙魚玉玨,但玉玨貼身放在懷裡,雙手被縛,連看一下也做不到。
小精怪就這麼陪在她身邊,她總是詢問小精怪有關扶清雲遊時,怎麼救下他們的事情。
一遍一遍,不厭其煩。
光陰如梭,終日待在黑暗的深海裡,她也逐漸習慣起來,起居按時,修煉刻苦,隻是再也沒見到扶清。
有一日,伽摩心塔裡的潮水褪去,一道血紅的勁風朝殷九弱襲來,小精怪拚命喊醒殷九弱,卻依舊無濟於事。
“喀嚓”一聲,熾霜劍橫亙在殷九弱麵前,替她擋下這致命一擊。
“師……師尊,”經年累月的關押,令殷九弱虛弱不已,唇角剛剛揚起,就看見另一道高挑的身影飛了出去。
“扶清……長梵道尊,小心,待我與你形成合圍,抓住這奸細。”
殷九弱看見沈滄離擋在扶清身前,兩人配合得很好,一看便知默契十足。
“滄離小心,莫要受傷,”扶清單手執劍,眉目如霜,滿是肅殺之意。
宗門的長老也及時趕來助陣,“尊上與少主在心塔守候多日,終於引得這叛徒動手。不枉費這多年的心思。”
幾位長老升起渾天靈陣,無差彆攻擊
原來扶清和那少主經常在心塔底層觀察嗎?而叛徒的目標是自己。
殷九弱神思混亂,那自己被關押在這裡的意義是什麼?
誘餌嗎?
那叛徒的修為並不高,但手中的法寶十分厲害,逼得如意宗少主四處閃躲。而扶清馭光立於高處,神佛般俯瞰眾生。
叛徒衝到了殷九弱麵前,露出的是……勾玉的臉。
“扶清,你為了讓我找不到她,真是用心良苦,”勾玉眼眸變為深紫色,身側魔氣縈繞,“你當真無情至極,關在伽摩心塔十年,也不怕她被傷成廢物。”
扶清淡然地瞥了一眼孱弱不堪的殷九弱,冷然出聲:
“本尊自會護她周全。”
“周全,就是這般周全?”勾玉看見七顆神魂釘幾乎與殷九弱嵌為一體,冷笑一聲,拔劍朝殷九弱而去,“今日我拚得性命不要,也要將她……”
勾玉的聲音戛然而止,長老的陣法壓下,令其魂飛魄散。
陣法同樣波及到殷九弱,本就搖搖欲墜的神魂,變得更加脆弱,幾儘消散。
扶清本在袖手旁觀,但睨見殷九弱看向自己時猶帶愛慕的眼神,心道“還不是時候”,便翩然落下,抱住了殷九弱。
被扶清抱住時,殷九弱已然接近昏迷,她不知道勾玉最後是想殺了自己,或是彆的什麼。
臨崖居。
雕花窗外白雪茫茫,殷九弱重傷醒來後,癡癡看了許久,很多年沒見過這樣的景色了。
這樣自由快活的景色。
她的手腳鎖鏈已解,但釘在手心、手腕、腳踝和眉心的神魂釘,並未取出。
因此,她依舊行動不便,隻能聽見門外的人來來往往,似乎在給她煎藥。
房間裡沒有點蠟燭,很黑,讓她心生膽怯,不自覺地生出冷汗。
伽摩心塔十年,竟讓她開始害怕黑暗。
迷茫、黑暗、恐懼交織在她心間。
她聽見他們說勾玉是方外之地魔氣的傀儡,來宗門潛伏,就是為了離間門派上下,才會故意假扮成殷九弱,偷取寶物殺害同門。
“九弱師妹在心塔下關了那麼久,一身修為怕不是都廢了。”
“多虧了如意宗少主的幫助,才能這麼快抓到奸細。”
“是啊,尊上也非常感謝她,贈送了她許多禮物。二人還約好同遊北溟,郎情妾意啊。”
“大家都盼望著快些到尊上和少主的婚期,好喝喜酒。”
師兄弟閒話的聲音散去,房門被人推開,清潤甜軟的香氣將殷九弱妥帖包圍。
黑暗中,扶清的目光凝在殷九弱鎖骨的紅痕,抬手輕輕撫過那傷口。
兩人同時戰栗起來,扶清溫柔地流連在少女的眉眼、鼻梁、嘴唇。
對方的靈氣一點點遊走在傷痕累累的心脈之間,唇瓣被碾磨出血,殷九弱不由得悶哼一聲。
“彆動,本尊為你療傷,”扶清軟軟地俯身,紅唇間滿是受不住的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