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澈的殿試很順利。
上輩子殿試時,她隻是憑著多年讀書的記憶,中規中矩地對試卷做出了應答。
雖然最後也中了狀元,卻不得皇帝青眼。
以至於在翰林院領了個修撰的職位蹉跎了數年,才終於去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而這一世,如今的秋澈卻已經是個在官場浸‘淫了十年的老狐狸了。
考官所出的試題,是早八百年她就已經實事解決過的問題,解答自然是手到擒來。
殿試到中途,皇帝姍姍來遲,沒有大張旗鼓,隻是明黃衣袍從身側掠過時,被秋澈瞥見了。
秋澈捏著筆,垂眸像是在思索題目,有些出神。
當今皇帝李式正值盛年,但早些年太後攝政,三年前玄陰政變後皇帝才奪回了政權,正急於求得良才以證明自己的能力。
對這次殿試也格外重視。
秋澈知道,這是她出頭的機會。
她無數次回想曾經走過的路,但從上輩子到這輩子——替兄長入學讀書,始終是她唯一不後悔的事情,也是她做過最正確的選擇。
唯有走出秋家,走到位高權重之地,方能擺脫眼下人人都能在她身上踩上一腳的困境。
科舉,是她最大的機會。
秋澈是第一個放筆之人,偌大的保和殿內安靜無聲,筆墨落定時就落針可聞。
皇帝李式站在殿後,聞聲視線轉過去,在這書生年輕俊秀又勝券在握的臉上頓了頓,抬手招來貼身宦官福子,低聲問:“那是何人?”
福子抬頭看了一眼,也低聲應道:“那位名秋澈,秋家二公子,是上次會試中的會元。”
皇帝微微眯眼:“秋家的?哪個秋家?”
福子把腰彎的低了一些:“是……應是三年前那個秋家。”
皇帝沒再說話。
福子偷偷去瞥,瞧見皇帝原本有些感興趣的表情頓時又索然無味起來。
他暗歎一口氣,心想,可惜了。
殿試過後,要第三日才會放榜唱名。
走出宮門,眾考生的氛圍這才鬆懈下來,秋澈聽見有人低聲私語:“王兄覺得此次殿試,何人能高中狀元?”
“那自然是吳家公子吳易起了,京城第一才子,可絕非浪得虛名。”
“我看也不一定,此次會試第一不就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庶子嗎?聽聞來自江南秋家……”
“世家大族的辛密,豈是你我寒門學子可肆意妄論的?”一藍衣書生不讚同道,“還是莫要在宮門前討論這些為好。諸位,快走吧。”
眾人頓時噤聲。
秋澈本就走在最前麵,姿態閒適、宛若透明人,聞言多看了對方一眼,正對上那男子投過來的視線。
他大大方方笑著拱一拱手,也同四散的學生一同轉身離開了。
秋澈則沉思片刻,掂了掂口袋裡的幾兩銀子,轉身往牙行走去。
牙婆在這一行乾了許多年,第一眼見她就知道她身份不凡,立即笑著迎了上來,口中恭恭敬敬地稱呼公子。
秋澈在牙行裡轉了一圈,牙婆口都說破了,最後秋澈才伸手,點了兩個站在角落裡、穿著有些邋遢、但生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就這倆丫頭吧。”
牙婆一愣:“公子,這倆丫頭才剛來不久,怕是不懂規矩,您要不再看看……”
秋澈卻已經掏了腰包,道:“不用了,就要這兩個。”
兩個女孩對視一眼,姐姐看了眼秋澈的衣著,一咬牙,先跪了下來,按著妹妹的頭叩謝道:“多謝公子賞識!”
兩個丫頭換了身樸素衣裳,怯生生地跟著秋澈出了牙行。
秋澈給她們取了名,一個叫玉明,一個叫玉硯。
半晌,姐姐玉明忍不住問:“公子,咱們這是去哪兒?”
秋澈閒散地走在前麵,道:“回府。”
玉硯小心翼翼地問姐姐:“沒,沒有馬車嗎?”
秋澈回頭看了她們一眼,笑笑,忽然停下腳步道:“忘了給你們自我介紹一下。我姓秋,單名一個澈,你們叫我主子就好。”
“我買你們不是為了讓你們伺候我的,是為了培養你們的。”
姐妹倆表情都有些疑惑不解。
“你們從普陽來,是蘇家人,對還是不對?”
兩人同時呆住。
“對……”
玉明磕磕巴巴問:“可是您,您是怎麼知道的?”
秋澈慢悠悠道,“普陽前陣子鬨了水災,到處都有逃難的災民。你們的包裹用的是最不起眼的繕絲,但那是普陽的特產。
且看你們舉手投足也算有禮,不像是貧苦人家出身,那想必曾經也至少是富貴商戶家的小姐。
而今普陽的商戶,又是因水災而遭難的,就隻有普陽蘇家了。”
玉明目瞪口呆,半晌,崇敬又複雜道:“公……主子,果真非尋常人也。”
秋澈依然隻是淡淡一笑,接著道:“我手下不養閒人,不需要阿諛奉承的下人。我隻需要下屬。”
玉明一頓。
“我給你們三天時間,三天內,讓我看到你們的優點與潛力。”
“我會按你們適合的方向去培養你們。唯一的要求是,在我身邊待夠十年,並要絕對的忠誠與服從。
十年後,是去是留,任由你們自己決定。”
秋澈說到這裡,又頓了頓:“當然,若是不想跟在我身邊,也儘管出去做工,拿了贖金來跟我換賣身契,我自會放你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