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硯不解地歪了歪頭,玉明也抿唇道:“可……若是我們離去了,對公子而言,這筆買賣豈不是什麼好處都沒得到,還平白浪費了幾天時間?”
秋澈默了默,有些無謂地笑了下:“有些買賣,無愧於心就好。”
“如何?”仿佛沒看見兩人愣然的神色,她淡淡道,“可考慮好了?”
良久,玉明玉硯對視一眼,重重點了點頭。
……
回到秋府,秋初冬和秋哲仍然沒有回來。
秋澈也不在乎,她回了一趟院子,雲燕擺著一張興高采烈的臉迎上來,看見她身後的兩個丫頭,又僵了僵:“公子這是……”
玉明玉硯兩人對他人的視線都格外敏感,不約而同往後縮了縮。
“哦,我新買的丫鬟,”秋澈輕飄飄地瞥了她一眼,“正好後院洗衣的地方還缺人手,你今後便不用在我身側服侍了,讓她們來吧。”
“公子——”雲燕瞪大眼睛,震驚道,“這怎麼可以!我……奴婢,奴婢是公子的貼身丫鬟,老爺親自吩咐過的,沒有老爺的命令……”
“怎麼?”
秋澈輕飄飄打斷了她,“你是覺著我這個主子說的話,比不上老爺的分量?”
“還是說,你沒把我當過這秋府上的主子?”
雲燕張了張嘴:“……奴婢沒有。”
“是嗎?”秋澈微微一笑,伸手用指尖在她臉上揩了一下,又一撚——隨即意味深長道:
“可我看你吃裡扒外、用著大公子給的脂粉,聯合二姨娘院子裡的采雀,還瞞著我這個主子欺負我娘洗衣做飯,倒是頤指氣使、一套一套的……”
她語調仿佛調侃般輕鬆:“這也能叫沒有嗎?”
雲燕的表情卻唰地一下全白了。
難怪……難怪今早公子誇她水嫩。
原來是看出她臉上搽了脂粉!
以秋家如今的財力,怎麼可能讓一個丫鬟用上這麼好的胭脂?
雲燕以為二公子埋頭讀書不問世事,不會注意到這些,誰承想這幾日的二公子就仿佛變了個人一般……
今日猶勝。
“你不忠,沒關係,”秋澈朝她笑笑,又收回目光,淡淡道,“我換個忠心的就好了。”
雲燕立刻跪了下去,抬頭還要求饒,卻在觸及她冰冷的目光時猛地頓住,手僵在了半空中。
待雲燕失魂落魄地走了,玉明姐妹倆默默對視了一眼,姿態也更小心翼翼了一些。
……
又過兩日,唱名之日,皇帝坐於殿內龍椅之上,殿試官等大臣分列於殿內,新進士和其餘大臣則在殿外等候。
秋澈位列其中。
不出所料,她中了狀元。
答過籍貫和父祖姓名,確認本人後,她被引至殿內。
又回答了皇帝身邊的太監一遍同樣的問題,隨後等待在一側。
秋澈沒有抬頭,但能感覺到皇帝和一些大臣的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
她筆挺如鬆地立在一側,垂眸聽著一甲後來的名次,仿佛全然不覺。
第二位榜眼來自清流吳家,也是如今的丞相吳如生的孫子,吳易起。
前段時間那些書生還討論過的對象。
第三名則是那天宮門處製止眾人議論紛紛的藍衣書生,叫楊裘。
秋澈用眼尾餘光往後一掃,幾不可查地勾了勾唇。
都是老熟人。
一甲名次唱罷,眾人接了旨意,一齊跪地謝恩。
秋澈和上輩子一樣,領了個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的職位。
這對剛高中進士的年輕學子來說,剛入官場便是從六品,已經是極大的恩寵。
更何況她太年輕了,看起來甚至沒有榜眼吳易起年長。
秋澈卻榮辱不驚,對周圍投過來的或豔羨或嫉妒的視線置之不理,安靜地謝了恩。
唱名賜第,隻是殿試過後新科進士們的第一個慶典活動。
此後眾人還要赴國子監拜謁先師孔子,參加聞喜宴等……
當然,最重要也是最風光的,自然是跨馬遊街。
作為這一屆的狀元郎,秋澈甚至享受了隻有皇帝才能有資格使用的七騶金吾衛開道引路。
但這是她印象裡,十年前就已經做過一次的事。
那時年少心性,道路兩旁行人因她年少俊秀、風姿卓越而競相觀瞻,擲果盈車,花霏滿身。
何等風光。
但彼時的秋澈一心向父兄證明自己,而今的秋澈死過一回,也算大徹大悟。
打馬遊街,掠過行人興奮的臉龐、熱鬨的街景,卻隻覺嘲諷。
人年少時若不為自己活一遭,枉為少年。
今日的京城街道格外熱鬨,人聲沸鼎中,秋澈淡定地略過一些大膽女子扔過來的荷包,忽然察覺到什麼。
她心有所感般地抬頭,朝閣樓邊看去。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人影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