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到此便難以為繼,程臨遠眸色轉了一圈,岔開了話茬,含笑問道:“那你指點指點我剛剛的那幾局?”末了,想起什麼,又添了一句:“說實話。”
她忖了一下,緩緩開口:“您的……”出口後,立馬打住,“你的基本技巧都掌握得很紮實,對於路線和角度也計算得很周密,隻是組織球的係統化構架還不夠好,打得有些散亂和心急,杆法也還有進步空間。”
評價很中肯,程臨遠認同地輕點了下頭,“的確,我這些年沒打,技巧這些早已生疏了。”
晚餐已經上齊,吃飯的間隙,程臨遠虛心道:“還望有機會的話,容經理可以不吝賜教。”
“程總哪裡的話,你如果需要,我樂意奉陪。”她客客氣氣回。
程臨遠意味不明地笑了聲,音色沉緩地一字一句道:“我的意思是,我想贏你。”
容妍略微吃驚地看向他,男人笑意斂去,眼神裡透著少見的銳利強勢之氣,勝負心毫不掩飾。她早該想到的,一向居於高位的人怎可能輕易甘拜下風。
然即莞爾,跟他說真話,“那可能不是很容易。”上山的路哪有下山的路好走,山上的人也在朝著山頂走,“你贏了我,還有戚景哥、我哥。”
見她沒有理解到他的真正意思,他也就不再提及,順口問道:“你跟你哥關係很好?”
談及容昀,容妍笑意更深,眼睛都閃著細微的光,“嗯。小時候我爸媽都忙,沒時間照顧我們,都是我哥管我。”
看得出來,兄妹倆的關係很好。說起她哥的時候,她的語氣和表情都是鮮活的,那是在向彆人描述親近之人才會有的狀態。
容妍沒想到,本以為會很無聊壓抑的一頓飯,竟意外的隨性舒適。
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想著陪合作公司的老板打球,自己又作為雲城土著人,也該儘地主之誼。
正巧程臨遠來了個電話,她便去了趟洗手間。趁著空檔,走去前台想要買單,卻被服務人員告知:“你男朋友已經買過單了。”
容妍下意識地說明兩人的關係,“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女生沒想到,適才男人過來買完單後,跟他說的那句職業話術“祝您和您女朋友用餐愉快”,收到的默認竟然會在她這裡得到反駁。
她茫然兩秒後,轉念過來,應該是自己會錯意了,他可能隻是懶得解釋,於是連忙跟她說“抱歉”,又再三確認了遍桌號,確實是已經買過單了。
得到確切的消息後,容妍回了座位。見她回來,程臨遠找準時機便掛了電話。
坐下後,她主動提及:“程總,讓你破費了。”
一聽她這話,他便知她已經去過前台了。猜到她會悄悄買單,他在去拿餐巾時便先她一步。
程臨遠淺淺笑著,神色自若道:“不必客氣,我也沒有讓女士買單的習慣。”頓了下,又說:“況且,你們任總請我吃了兩頓飯。你作為他的下屬,這頓就當我還你們任總的了。”
他話於情於理都說得通,容妍頓了下,再執著於這個也沒有多大必要,反而顯得她斤斤計較了。
“那下次換我請你。”想了想,客套了一句。
程臨遠笑了聲,抬眸看她,“好。”
夜色四合,無邊的漆黑環繞著城市上空,路上的車燈彙成地麵的銀河。進入秋天,雲城的晝夜溫度相差很大,下午還算涼爽的風如今卻是冰人的冷。
走出餐廳後,鋪天蓋地的冷氣就席卷而來,容妍不由自主地顫栗了下,摩挲著腕骨,想緩解這刺骨的寒意。
肩上突然多了份重量,她轉頭看去,是程臨遠的黑色羊絨大衣。
衣物有些厚重,還帶著男人的體溫,熱氣切切實實地罩在了她身上。而他隻穿著稍顯單薄的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褲。
她條件反射性地想要把大衣拿下來,“程總,我不用……”。
“穿上吧,彆著涼。”程臨遠搭上她的手腕,阻止道。
男人語調稀疏平常,攀援上她的耳廓,容妍卻聽出來聲音裡夾雜著的淡淡冷峻和威嚴,予人壓迫。
寬厚溫熱的手掌貼著她涼薄的皮膚,熱量像是順著脈搏遊走在全身血液裡,而後直達心臟。
程臨遠很紳士,不過兩秒,便撤開來。
她抬眼看向他,本想再說些什麼,不期然對上道垂眸的視線。
路燈昏黃,照得他立體分明的五官都柔和了幾分,眉骨線條流暢,唯獨那雙眼睛,漆黑得有如夜色。
容妍暗暗咽下了想說的話,沒再執拗,或是也執拗不過。
於是低頭應下來,伸手穿衣。
她動作間,程臨遠視線停住,兀自說道:“我晚上還有其他安排,要先走,”給她提醒,“你開車回去時注意安全。”
說完,朝不遠處抬了抬下頜,她看過去,路口處的確停了輛車。
容妍輕咬了下唇,知道他日常行程很滿,剛剛在吃飯間就掛了兩個電話,更加不再在衣服上糾結,提前問道:“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好還你。”
“下次見麵的時候,再還給我。”程臨遠眸光愈加深沉,微啞回應。
她一心隻撲在衣服的歸還問題上,怕再耽誤他時間,隻道:“好。”
夜風寒涼,男人腳步匆匆,高瘦挺拔的背影隱入暗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