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阿瑪說,前明求不得一個嗣子,是失德於上天的緣故,大清是休明盛世,當有子孫千億。
可這些孩子們長大了,在汗阿瑪心中便如臥榻之側的惡狼猛虎,叫他不能酣睡。
三哥閉府修書以養名,表麵上已不參與這些事。八弟帶著九弟十弟投向大哥,外有明相,一時竟到了山呼大千歲的地步。
汗阿瑪自然不會放任直王勢大,又將他撥拉起來,帶他巡視永定河、五台山,加重太子黨的砝碼。
甚至,過問他的府中事,賜下一個滿族大姓的側福晉。
娘娘是不會特意點撥他的,從前弘昐沒了,她都不曾置喙自己府上的事,何況宋氏肚子裡那個未知男女的血肉?娘娘以恭謹侍奉皇上,多年長盛不衰,無非合時宜三字而已。
正如寶月到他身邊,也不過是合時宜罷了,早兩年他一心隻有建功立業,晚兩年他未必還想著兒女私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歡寶月什麼,她嬌縱,又愛靡費,每日都有新點子來折騰他,看府裡的哪一個都不順眼,既不賢惠,也不平和。
詩裡說,如月之曙,如氣之秋,如覓水影,如寫陽春。這些好像都是他心中寶月的樣子,又好像都還不夠。
——若其天放,如是得之,待他讀到這一句的時候,便覺得正是如此。
隻要她順應天然,保持本心,就足夠讓他歡喜,寶月得到的不是意味無窮的詩句,而是他的心。
可他雖早已明了自己的心意,卻不願說出來叫寶月得意忘形,何況他是大清朝的皇子,怎能向自己的女人低頭求愛?
知了在夜裡聒噪的叫喚著,鬨得他心中悶地發脹,有什麼馬上就要控製不住地流露出來,他攬緊懷裡的美人,將她抱回房裡。
腳步急切,語氣卻很平淡,“也許是因為你漂亮。”寶月心中分明也有自己,應當要她來主動向他剖白才是。
月亮在竹林間搖動著清澈的波光,照映著窗紙上兩個交錯的人影。
蟬夏生而秋死,也會在夜裡儘情鳴叫,以縱一時之歡嗎?
——
第二天隻剩寶月裹著被子在床上風中淩亂,二十幾歲的人果然身體好,隻睡了半個時辰還能精神奕奕的起來上早朝。
昨天她先是忐忑,而後居然被落寞的四爺激發出一股母性,見了鬼的母性,她一個從沒生育過的人竟然會有什麼母性。
不知為何她腦子裡突然浮現起一個前世的表情包——不可憐可憐自己,居然可憐錦衣玉食的主子。
瑪瑙見她終於醒了,進來來通報說福晉請她去正院議事。
寶月連忙揮退腦子那些不著四六的東西,叫瑪瑙進來,收拾收拾準備去正院看戲,想來是四爺將名單上的宋氏駁回了。
好戲又要開唱了,這次她會記得自備茶水和瓜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