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己自小就喊叔公的人,汗阿瑪,您還記得是您把他帶進宮裡,教自己換他做叔公的嗎?
甚至自己這個所謂太子黨的班底,又有哪一個不是汗阿瑪推到自己身邊來的?
滿族大臣不喜歡他這個不是八王議政選出來的太子,漢人大臣又視他為皇權屈服於儒漢文化的工具。
他自小背後就從來隻有汗阿瑪的支持,他終於長大入朝,這些汗阿瑪授意組成的班底,卻是他備受皇父猜忌的根源。
索額圖縱容門人欺壓百姓,侮辱大臣,這些他不是不知道。可他就是有千般不是,也是唯一個衝在自己前頭的人。
索額圖的諸多錯漏,難道汗阿瑪從前不知嗎,隻不過索額圖本就是他在朝中為太子找的倚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他離京前還特意去看望過索額圖,經了汗阿瑪上次發落,索額圖早已灰心,再不貪念朝堂之事,未料竟還是難保晚節。
太子木著臉便往禦駕前去,一旁的十三見事不好連忙派人去喊四爺,一邊衝上去試圖阻攔太子。四爺得到消息立馬趕來時,太子正與十三對峙。
“你不必攔我,他所作所為不過是為了我這個太子罷了,我若不去為他求一條命在,如何對得起我額娘在天之靈。”太子說罷便冷聲要十三讓開。
四爺見太子條理還算清晰,尚有些理智在,便立刻攔在他前頭,苦口婆心道,“先娘娘在天之靈必不叫太子違逆皇父啊!”
太子有心,顯示一下求情的意思就夠了,若是帶著怒氣衝進去逼迫汗阿瑪,他和十三有幾個腦袋賠!
未料太子聽了這話反而氣血上湧,他這二十幾年來對汗阿瑪何曾有過一絲違逆之意,為什麼都要對他苦苦相逼!
見四爺誓不退讓,太子雙目赤紅,已是怒極,兄弟二人推搡間,太子終於耐心已儘,一腳便將四爺踢開。
四爺猛地遭了太子這一腳,刹時眼前發黑,從台階上暈著滾了下去,不省人事。
十三急的焦頭爛額,也無法子了,隻得先喊幾個小太監將他四哥送回府中,連忙又往太子那追去。
寶月才見他聽了消息急匆匆的出去,連蘇培盛也沒帶,哪知不過一刻鐘就暈著被抬了回來。她隻以為是在禦前出了大事,不免有些驚惶。
該不是露了什麼心思得罪皇上了罷,又想到四爺應當不是這樣不謹慎的人,她強自鎮定下來。
她欲問清發生了何事,可見那幾個送四爺回來的小太監們又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罷了,她不耐地叫他們都退下,差蘇培盛快去請太醫來。
來者是隨行的一位年輕醫官,年長又有經驗的太醫大多陪侍禦駕,無萬歲指派,他們也無權差使。
那醫官把過脈後回道,“貴人無須擔心,貝勒爺不過有些腦氣震動,稍作調養便是。”說罷便開了安神藥交給蘇培盛。
寶月這才放下心來,腦氣震動便是腦震蕩的意思了,好好休養想必沒有什麼大礙。也不知是怎麼了,總不是沒站穩磕了頭吧。
她在簾後不便出麵,便差蘇培盛去送送這位醫官,又吩咐丫頭們快去煎藥。
諸事都安排好後,她這才長舒一口氣,在外間看看雜書打發時間,等藥煎好送來。
待一煎藥服下去,四爺果然很快便悠悠轉醒,便見寶月坐在燭光下翻動著手中的書卷。跳動的火焰映在帷幕上,光影在她臉上搖曳,依稀鍍上一層淺淺的光暈,恰如他們初見那日。
他靜靜的盯了幾秒,才弄出一點動靜來。
寶月察覺內間的聲響,連忙到床邊來,見他醒了便給他墊一個迎枕叫他靠著坐起來。她發問時語氣又快又急,可見有多麼焦心。
“你還好麼?頭還痛不痛,究竟是怎麼了?”
這盞美人燈倒是無需風吹,隻要她自己張張口就破了。
四爺無奈地回道,“好著呢,多半是滾下台階的時候磕到頭了。現下除了腦袋並沒有旁的不舒服。”
他又和寶月解釋起事由經過,寶月見事情並不緊要,聽了兩句連忙叫他住嘴,她瞧著他還有些頭暈的樣子。
“快彆說了,明日再議也不遲,你且先歇著。”說罷盯著四爺喝了一盞安神茶,便抽走迎枕,讓他睡下了。
四爺自然是乖乖聽話躺下,他隻覺得心中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充實和滿足。不知是不是才醒來的緣故,一時竟難以入眠,隻想和寶月再挨的近些才好。
第二日四爺便好多了,蘇培盛又來傳話說昨日萬歲並未見太子,太子在聖駕前跪等了一個時辰便叫粱九功勸回去了。
寶月聽了四爺說了起因還怪他,“難道侍衛們便不能去攔麼?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怎麼爺連這個道理也不懂。”
“我去尚且如此,侍衛又豈敢阻攔太子?”四爺知道寶月是心疼他,反而很有幾分得意。
“何況太子踢了我後多少清醒了些,否則依著他的性子,隻怕就不是在外頭跪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