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風起雲飛揚(1 / 2)

鏡鸞隱 常九思 5738 字 8個月前

本已到了春末夏初,可今日卻突然刮起了風,乍暖還寒。

今日是寧王凱旋歸來的日子,禮部官員一個月前便擬好迎接寧王歸來的儀禮典章上奏天聽。

一早,昭帝便率領文武百官等候在太極殿前。一奏鼓,二奏鼓,三奏鼓,那是歡迎英雄的無上尊崇。遠處戰旗漸至前方,白幡、祭旗、靈牌、祭軸、緩緩地駛近九重宮殿,瞬間灼傷了所有人的眼。領頭的數十將士頭戴白紗,重重跪下,為首的正是秦穆、柳風等人。

太極殿前白幡如海,薄薄急風掠過眼前平曠的空地,氣氛變得冰冷而絕望。昭帝臉色瞬間蒼白,恍惚一下老了許多,隻覺一股血腥湧出喉嚨,天地間的茫茫白色瞬間印染上淒美的血紅。沈南意雖自小不受他寵愛,可畢竟是那人的親生兒子,若無當年之事,自己又何苦如此冷落他。可如今他竟死了,他也曾抱他入懷,陪他騎過馬、射過箭….

殿內,秦穆、柳風一直長跪不起。那日,沈南意接到玉妃病重的消息,隻帶了林悅等人及百餘名將士提前回京,不料卻在途經金州遭遇埋伏,一行人力戰群敵,待他們收到消息,趕到的時候,寧王一行人已失去蹤跡,隻在懸崖邊上發現斑斑血跡。

“傳旨,著蕭宇一月內務必找到寧王下落,賜金牌,金州、柳州、禹州三地所有官吏均可調用,若是找不到寧王,也都不用回來了。”

蕭宇奉命執掌南軍五萬將士,南軍乃是拱衛京畿所用,非戰時不能調用。可如今昭帝竟為了尋找沈南意,調用了南軍。

夕陽西下,寒風中,周今宜孑然獨立於太極殿前,亂風吹的衣袂輕舞,白衣寂寥。

身後傳來腳步聲,“起風了,我送你回去吧。”沈南煜目光平靜的看向她,如極深的夜,猜不透他眼眸中的情緒。

周今宜臉色微有些蒼白:“謝過殿下!我想去看望母後。”

沈南煜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周今宜,淡淡道:“一起走吧。”

宮燈下,兩道拉長的身影投射在地麵上,清冷而寂寞。

跨過一道道雕金嵌玉的高檻,穿過一道道宮門,鳳儀宮獨立於群殿之中,唯有宮門前的長明燈透出森嚴而寂寥的光亮。

“兒臣參見母後。”皇後自聽到寧王出事的消息後就臥病不起,此刻坐起身子,緩緩伸手撥開半垂的雲幄,宮女急忙上前攙扶,皇後看著周今宜一身素衣,半晌,慢慢說道:“宜兒,阿意是不是不在了。”

“母後。”周今宜低喚出聲,有淚如傾。

皇後微微顫抖,眼神落在周今宜身上,也是忍不住落淚:“你父皇已下令加派人手去尋找,阿意定不會有事的。”

周今宜眼眸低垂,低泣出聲,“母後,若是王爺出事了,我也不想活了。”

“說的啥胡話。”皇後揮了揮手,叫來身邊貼身宮女親自送周今宜出宮。

待人退下後,皇後睜開眼睛,原本眼中的悲哀與頹喪儘掃,露出一絲狡黠與陰冷:“人走了,出來吧!”

“兒臣參見母後。”

“你當初怎麼跟本宮說的?如今我們的人一個都沒回來,柳風卻一口咬定沈南意掉落懸崖。吩咐下去,死要見屍;若是活著,你知道怎麼做!”

“是,母後。”

塵影浮動,歲月流轉,透過雕花的長窗,兩道身影一點點映在光潔的地麵上,被一點點拉長。

站在鳳儀宮的台階上,周今宜看著沈南煜修挺的背影在落日的金光下,那背影竟是像極了沈南意。

昭帝四子,容貌才華皆是上流,可性情卻無一相似。溫潤如玉如沈南墨;陽剛英俊如沈南筠;飄逸若仙如沈南煜;淡漠疏離如沈南意。

周今宜第一次聽到沈南煜這個名字,是從宮裡的宮女嘴裡聽到的:一身紫裳,身姿高貴俊致,精於騎射,文武雙全,翩翩如仙人。

第一次見到沈南煜,是在蕭靈兒的婚禮上,是他輕輕一句話化解了沈南意的尷尬。

第二次見到他,她將玉佩交到他手上,他嘴角那雲淡風輕的笑一絲絲淡去,眼神幽暗沉重,淡淡說了句:“我隻有這麼一個弟弟,我不會讓他輸的。”

周今宜輕輕走過去的時候,沈南煜正立於桂花樹下,眼神微閉,神態安靜肅然。

沈南煜立在原地未動,緩緩睜開眼來:“陪我去喝一杯吧!”

周今宜黑黑的瞳孔一緊,沈南煜繼續道:“今天過後,山高水遠、海闊天空都不屬於我了。”

見周今宜眉頭越皺越緊,沈南煜突然笑了,如春波碧水,清朗如月。

周今宜點了點頭。

禦林苑位於京郊五裡處,是供皇家遊幸狩獵的場所,縱四百裡有餘,聚山湖美景如畫。周今宜同沈南煜縱馬入內,眼前豁然開朗,叢林山野起伏鋪展,天地接連一線,廣闊連綿。

“看不出,你還善騎馬!”

“那不妨比一下吧!看誰先到前麵那片竹林”。

隻聽一聲“駕”,周今宜座下的馬已經飛奔起來。

沈南煜嘴角微勾,縱馬緊追其後。一身紫衫湛將沈南煜身形襯得灑脫不羈,即便是飛馬疾馳,他依舊風華翩翩,俊雅而舒朗。

兩人跑了數十裡開外,沈南煜的馬慢了下來,周今宜座下駿馬縱蹄如飛瞬間趕上,回頭一笑:“殿下輸了。”

將馬鞭丟給一旁的侍衛,周今宜同沈南煜一同下馬。

“你們都退下吧。”

“是,殿下!”

沈南煜從馬鞍上解下兩個酒囊,遞給周今宜一個。

周今宜扯開塞子,一股清香撲鼻而來,喝了一口,隻覺一股醇厚香甜。

“駿馬迎來坐堂中,金樽盛酒竹葉香”周今宜輕吟出聲。

抬頭見沈南煜看著自己,周今宜莞爾:“竹葉青,是王爺常飲的酒,不料您也喜歡。”

沈南煜淡淡道:“那年我七歲,他才五歲。那日,他一個人跪在乾元殿前,整整一天。太陽很大,他滴水未進,我從禦膳房偷了一壺竹葉青出來。我當時並不認得他,隻覺得這小孩比我還小,眼神卻那麼桀驁。”沈南煜眼神悠遠,淡淡講述著曾經的那段往事。

說到這,沈南煜淡淡笑出聲,“我把酒從他頭上灑下去,他就那樣一動不動地跪著,沒吭聲一句。”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我弟弟。”沈南煜頓了頓,眼中透出薄冰般的寒意:“他沒了母妃,可他還有我這個哥哥。”

沈南煜神情淡漠,看著周今宜,繼續道:“他娶你,本就是一場交易,終究是我蘇家對你不住。”

周今宜淡淡一笑,開口:“奪嫡之爭,古往今來,哪朝哪代不是血流成河。自我嫁入王府那日起,周家便站在了他的身後。”

沈南煜深深看了她眼,仰頭飲了一大口酒,笑道:“手握生殺大權,睥睨萬裡河山,還不如自由在在的飲酒來的快活。”

周今宜看著眼前這個瀟灑不羈的男兒,想到以後的日子他卻要踏上那血雨腥風的道路,隻覺心口一滯,“殿下,敬你!”周今宜將酒囊輕叩沈南煜手中酒囊。

往日,端王是最有可能的皇位繼承者,可如今肅王有了襄王相助,而淩王又突然回京,且擔任要職。一時間,朝中大臣都在仔細掂量著,深怕萬一站錯了隊,滿盤皆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