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鳥,雄鳥名叫運日,雌鳥名叫陰諧。因食各種毒物,所以其羽毛有劇毒,用它的羽毛在酒中浸一下,酒就成了鴆酒,毒性很大,幾乎不可解救。
回到鳳儀宮,輾轉無眠,腦中反複閃過蘇戶的臉。
那年先帝尚在,正是花開時節。
一日宮中設宴,父親又隻有她一個獨生女兒,嬌寵的不行,便帶著入了宮。
久到半酣,她撇開了侍女,獨自一人出了殿,跑到外麵透氣。
她轉過頭去,一片日光朦朧間,少年斜倚柳樹,白衣如雪,玉帶金冠,劍眉星目。
他輕搖折扇,似笑非笑地挑開眉來:“你是哪家丫頭?”
那瞬間,似乎有什麼嘭地碎裂。
後來知道,那日少年便是當今太子——蘇戶。
那樣美好的相遇,硬是借助李家的勢力譜了一曲青梅竹馬的傳奇。
她,慕容茹汐,丞相獨女;他,蘇戶,當今太子。
她十三歲那年,奉旨入宮伴學,是在宮中一同授業的眾多貴族子弟中唯一的女子,無數人為她折腰,可她的心裡眼裡從來隻放了那一人。
合歡殿一事因涉及到後宮權謀之爭,皇上下令便將此事交由永巷秘密審理。
做酸梅湯的宮女供認是皇後所為,然答話頗多漏洞,幾番用刑之後,招出來的真相卻讓人瞠目結舌。
那宮女哀泣招認,良妃為了幫端王登上皇位,不惜鏟除異己,下毒謀害皇後,卻不料害了玉嬪。並招出良妃曾用黃金五百兩收買她,隨即在那宮女房中查處官銀五百錠,正是良妃檔上所出。事關重大,宮女秘密處死以維持後宮體麵。永巷主事當夜進宮麵奏皇上,同時依例呈了一份記錄報給皇後。
消息傳到鳳儀宮時,皇後正在撥弄燭芯,燃了一夜的蠟燭最後一點星火終是滅了。
她枯坐一夜,手腳冰涼,看著天色一點點亮起來,無聲地笑了笑。
旦日,宮中傳出消息,玉嬪毒發身亡,禮部侍郎跪在乾元殿門口,字字泣血,隻求皇上嚴懲凶手。
皇上下令玉嬪以皇妃之禮厚葬,諡號端敏。
同時,著良妃廢封號,入永巷,永世不得出。
端王攜了三公主在乾元殿門口跪了整整一天,皇上拒而不見,旋即傳出旨意,若有為良妃求情者,以同罪論之。
夕陽殘血,沈南墨牽著沈芊芊,一大一小的人影,以決絕的姿態,一步步走在宮階上——.
隔日,皇後帶上良妃最愛的芙蓉糕來到了永巷。
穿過狹長的巷子,便聽到一聲淒涼的聲音:永巷長年怨綺羅,離情終日思風波。湘江竹上痕無限,峴首碑前酒幾多。
永巷是是未分配到各宮去的宮女的集中居住處,也是幽禁失勢或失寵妃嬪的地方,所謂“每憶椒房寵,那堪永巷陰”,所謂“隻聞新人笑,哪聽舊人哭”,說的便是此地。
推開門,良妃正蜷縮在床角,見有人來,緩緩抬頭,見到皇後,緩緩地淒然一笑,突然站起,衝到她麵前:“你好狠的心!竟讓我替你背了這罪名!枉你我從小一道長大,你竟如此待我。”
早有侍衛緊緊抓住她,皇後隻淡淡道:“幾日不見,妹妹真是瘋的厲害。”
良妃冷冷道:“我沒瘋,隻是虧了皇後您如此大費周章。慕容家的大小姐,自幼聰明,可誰曾知道,慕容家的小姐最精通的不是琴棋書畫、兵法權謀,而是用毒之道。”
頓了頓,良妃淒涼道:“你可知,我從未想過與你爭奪任何東西。無論墨兒有朝一日能否登上皇位,我都會尊你為姐姐。從頭到尾,我所求的,不過是皇上的一點愛罷了,姐姐卻是連我的這點奢求都容不下嗎?”
皇後一震,隻見她一身青衣,形容憔悴,麵容淒哀。
良久,轉身,對永巷領事緩緩道:“好好照顧她,不許她死。”
背後的良妃突然跪下,“茹汐姐姐,顰兒求您,求您饒了我兩個孩子——.”
任身後人如何哀求,皇後終是頭也不回的離開。
“茹汐姐姐”有多久沒人這麼叫過她了。
還是在很小的時候,那個叫顰兒的小女孩,眉眼生的淡,長的玲瓏可愛,像是一隻粉團子。她總是粘著她,她在前,她就步步跟在她身後,穿過柳樹遮下來的小道,聲音輕輕的,但步步不落。
她曾對她說:“茹汐姐姐,顰兒願一輩子跟著您,您去哪,顰兒便去哪。”
後來她入了宮,成了德妃;再後來,她也跟著入了宮,成了良貴人,便是後來的良妃。
是以,漸漸地,她們都忘了,她是她的親表妹,是自幼失怙,寄養於慕容府,是她最疼愛的顰兒。
幼時,她對著琴棋書畫,終是生了厭倦,便纏著出身苗疆的顰兒學習用毒及蠱術,聰慧的她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將用毒之道運用的揮灑自如。於分寸之間,便在湯裡下毒,對她而言,並非難事。
那個禦膳房宮女本是她慕容家家奴,原本便受慕容家大恩,將厲害說明,又許諾如有不測,一定照顧好她家人,宮女便答應了下來。
演了這場戲,終是除了玉嬪,還有良妃。其實,那日就算玉嬪沒要了那碗酸梅湯,她也不會讓玉嬪多活。
在深宮數十年,眾人隻道皇後心情溫婉,卻不知要坐穩那個位子,需要多少人的鮮血才可以換來。
那日,皇上找到她,喚她“汐兒”,時隔多年,他竟是再次喚她“汐兒”,帶點卑微的懇求似的。他竟是來求她,求她善待那個肖似寧鈺的女子。
她輕輕地笑了笑,側過頭去:“皇上有命,臣妾自然從命”。
後宮之中,良妃的笑容、德妃的眼睛、淑妃的一雙手,他們的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一個地方像寧鈺。雖然寧鈺不在了,可宮中又有哪個不是她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