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花落知多少(2 / 2)

鏡鸞隱 常九思 3637 字 8個月前

夢中的她微蹙著眉頭,臉上並無半點胭脂,清新淡然,一縷縷青絲隨意的垂在肩上。一朵梅花悠悠落下,落到周今宜額頭,沈南意伸出手去為她拂去梅花,不料卻驚醒了夢中人。

“王爺來了。”

“嗯”沈南意說著,突然覺得心中閃過瞬間的疼痛,“我抱你進去吧,外麵天涼。”

從院子到房間不過十來步距離,周今宜覺得他每走一步便像是踩在她心上,淡淡的歡欣,淡淡的疼痛。

沈南意將她輕放下,為她掖了掖被子。

“好好休息”沈南意轉身欲走,周今宜卻是輕輕握住他的衣袖。

她隻是想多看他一眼,她怕自己等不及了。

沈南意緩緩轉身,“我已經為你請了張太醫,以後每日定時為你把脈,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沈南意想起,那日,他曾對她說,他會試著對她好,卻總是傷她。

逆著光,望著沈南意,周今宜隻覺得浮生百年,幾世輪回,不過是為了他的一次回眸。

次年春,昭帝病情仍不見好轉,京中一派祥和的表象下暗流湧動。戍守邊境的王姓將領不知受了誰的蠱惑,竟起兵造反,一連攻下青、穗二洲,直指帝京。

戰報傳回帝國京,昭帝震怒,命寧王為統帥,率糧草萬擔、兵十萬,即刻前往鎮壓。

轉眼,已是半月過去。

天將暮,徐默掀了珠玉簾子出來,為周今宜披上織錦皮毛披風,道:“王妃,您前幾日才得了風寒,現在可不能再吹風,還是進屋吧!”

周今宜凝了凝神,轉身進屋。換下衣衫,周今宜對著銅鏡細細地梳理著一頭綢緞般黑發。

“我病的這幾日,王爺可有書信回來?”

徐默笑著點頭答道:“王爺和王妃夫妻情深,剛到大營不久就傳了書信回來報平安。王妃稍等,奴婢這就去取來。”

“砰”的一聲,周今宜手中上好的桃木梳子落地,硬生生折成兩半。外人不知,往日,沈南意征戰在外,與她的音訊往來,從不靠書信,而是飛鴿傳書。

夜色如水,卻聽馬蹄聲達達,派出去的人還未來得及跪下向眾人行禮,就已經倒地吐血。周今宜臉色蒼白,那是她派往入宮查探消息的侍衛,而這已經是派出去的第三波人馬。結果不出所料,不止出入皇宮的各大宮門,還有出城的各大城門,都有肅王親兵把守。

寧懿閣內,燭火搖曳,辛妲公主聞聽此事,不啻晴天霹靂裂破長空:“肅王何來的兵馬?就算是府中親兵也不過五百,如何能與宮中禁軍對抗?”

周今宜唇角緩緩向上挑起,露出苦澀的微笑,“禁軍統領陸豐與李家世代交好,怕是早已被策反了。至於宮外伏兵,公主彆忘了戎馬一生的襄王,正是當今肅王妃的親生父親。”

辛妲公主臉色一變,身體微微顫抖,站立不住後退了一步。

周今宜的眸子暗了暗,上前朝辛妲公主鞠了一躬:“公主也知道目前局勢,自古奪嫡之爭,無不是血流成河,公主出身皇家,不會不清楚這其中的殘酷。如今,朱雀、玄武、青龍、白虎四門被封,王爺又身處江北,不知音訊。若是肅王在此時提前登基,一切都無可挽回。周今宜知道,公主鄰嫁前,貴國陛下曾將青衣衛令牌交到您手上。世傳青衣衛可以一擋百,若能拚死一戰,阻止肅王,隻要拖到王爺回京,一切才有轉機。還請公主相助王爺。”

更深露重,辛妲公主盯著桌上忽明忽暗的燈盞,輕輕地笑了:“助他,我為何要助他?”眼淚卻順著眼角不停地滑落。世人皆以為寧王夫婦鶼鰈情深,可事實又如何呢?他敬她重她,卻從不愛她。

她鳳眉高挑,眼底儘是譏誚:“若借你金牌,他日事成,王爺他也未必會將我放在心上。倘若今日事敗,你道肅王能放過我,放過雪國嗎?”

周今宜看著她,一步步走近,負在身後的手忍不住握成拳頭,尖利的指甲幾乎劃破她的掌心,她雙膝跪在了冷冰冰的地板上:“公主確實不必冒如此風險。隻是公主你能確保肅王登基之後,就會放過你和腹中孩子。還有肅王如此野心勃勃,你確定他有朝一日就不會揮兵雪國。公主莫非要和孩子一起當那雪國亡國之奴!”

辛妲公主目光猛地掃視過來,冷厲如劍,大聲喝道:“放肆!”

周今宜手掌微微顫抖,卻沒有退讓:“孰輕孰重,還請公主儘快決斷。”

辛妲公主彆開目光,眸子緩緩地合上,腦中浮現的場景,是昔日沈南意附在她肚子上,輕聲道:“他日孩子出生,若是男兒,我必親自他教弓箭騎射;若是女兒,也教他。你我的孩子,無論男女,定是出類拔萃的。”

辛妲公主嘴角的苦笑淡淡漾開,“好,我答應你,但需要你做一件事。”

“公主請說!”

一番布置後,回到房中,已是深夜。周今宜隻覺一陣暈眩,徐默見她臉色不對,叫道:“王妃……”

周今宜搖了搖頭,扶著徐默的手走到書案前,匆匆寫就一封信交給她:“命周小天無論如何將此信送到寧王手上,要快!”

看著徐默把門掩上,周今宜隻覺得喉嚨微癢,輕咳幾聲,忽然間噴出一口鮮血,身子便往前栽去。心力耗儘,如那斷弦崩裂,居然再也堅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