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走出廚房,不由回想起那位鶴發童顏道骨仙風的玄衣老者。
初見老者,周瑾以為他是哪座道觀悟道成仙的道長,不想韓靈笑道:“周瑾,這位便是白鷺書院的梁夫子。”
老者撫須點頭笑道:“老朽梁應道。”
周瑾連忙躬身行禮:“小子周瑾見過梁先生。”
梁應道扶起他笑道:“起身,韓家小子說你想拜師,老夫正好也想收個弟子,便跟著他過來瞧瞧。”
周瑾恭敬回道:“是的先生,瑾立誌讀書科舉,願拜得良師習得立身之學。”
梁應道眸光如矩上下打量著周瑾,問道:“你是武人出身?”
周瑾一愣,低頭應是。
梁應道笑道:“莫要緊張,我對武人沒有偏見,反倒是習武之人身體健壯更適合求學苦讀。”
周瑾驚訝:“先生高見。”
“不算什麼高見,不過是不媚俗而已。你想不想拜我為師?”
周瑾再次躬身:“我想拜您為師。”不為彆的,就這位老先生沒有世俗偏見願意教導武人的孩子,他便極其願意拜師了。
梁應道爽朗的笑道:“既然如此,那明天便讓你爹娘帶著你來學院行拜師禮吧。”
周瑾高興的行了一個大禮,老人這次沒有避讓的受了禮。
等到梁應道走後,周瑾鄭重的向韓靈道了謝。
韓靈:“本來我想讓你拜我爹為師的,不湊巧他回京了,但你小呆子真是運氣好,遇上梁夫子正好遊學回來了,我給你說不管是做學問還是以後入仕途,梁夫子都比我爹強,他都十幾年不收學生了,沒想到這麼簡單就收你了。”
周瑾也沒想到,他都沒說幾句話,對方就同意收徒了。
周瑾不知道的是,梁應道之所以如此爽快收他為徒,正是因為他這一次遊學路上的所見所聞,促使他想再做些什麼,但他年事已高已經有心無力,所有的擔憂與期望都迫使他再次收徒。
白鷺書院一角青鬆閣內,梁應道正執筆疾書。
“臣聞柔國內亂止而天大寒,深恐其欲南下掠奪,臣懇請聖上修軍事於邊防……”
梁應道越寫眉頭皺的越深,他深知如今的皇帝與朝廷早沒有了應對戰事的能力,一旦柔國出兵侵犯,必定又是花錢求和。
往年或許如此便能換得和平,但今年恐怕無法輕易做到了。從慶曆三十年開始,冬天已經一年比一年寒冷,今年更是連續下了兩個月雪了,南方尚且如此,靠近北邊雪地的柔國幾乎全年下雪,民生已經極其艱難。
柔國民風極其彪悍,常年累月奔馳於曠野,就如那覓食的狼群,時不時便會咬上慶國一口,慶國朝廷素來以金銀糧食打發柔國,再加上柔國常年內鬥也不曾真正舉國犯慶,慶國便早已習以為常,甘願用一些財物糧食換來近百年的相安無事。
隻是恐怕以後再也行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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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瑾回到前廳,周斌正和蘇牧言談甚歡。
周斌不自覺的聊起押鏢路上的見聞,“我這趟押鏢到了朔州,那裡的風雪比我們這厲害多了,人走在路上都怕被吹走,聽那邊人說都下了近半年的雪了。路上我們還遇到了雪狼,那家夥眼睛冒綠光,還好就三隻狼,我們人多,我跟你朱林叔兩人合夥殺了一頭,那狼皮被我刮了賣了好幾兩銀子呢。”
蘇牧很給麵子的讚賞:“嶽丈走南闖北膽識過人。”
周斌胡子翹翹笑得有那麼點不好意思,還是第一次有秀才郎這麼文鄒鄒的誇他,怪不好意思的,但他說話的興致是更高了。
周瑾默默聽著,朔州地處北方是柔國與慶國交接之處,他看了看外麵不知幾時又開始飄落的雪花,不由想到,如今的氣候怕是處於地球的小冰河時期了,那麼接下來的年份隻會越來越冷,直到小冰河時期的過去。
希望戰亂不要來的太快,他還太弱小了。
“聽秀珠說二弟弟最近需要啟蒙入學,我便自作主張帶了些家裡的啟蒙書籍過來,還望二弟弟不嫌棄。”蘇牧將手邊的一個包裹打開,拿出幾本薄薄的書冊,書冊均用草紙包裹完好。
周瑾回神,連忙走近道謝:“謝謝姐夫,正解了瑾的燃眉之急。”
這樣的啟蒙書彆說嫌棄,對於普通人家那是求之不得的珍貴之物,也就蘇牧說話客氣周到。
周斌周玟也湊過來看,《道德經》《三字經》《百家姓》三本書冊被反複翻過,卻頁麵乾淨平整看得出被主人細心愛護著。
“秀珠說家裡有《千字文》我便換成了《道德經》這樣初學的書籍基本都夠了。”
周瑾感到蘇牧這人極會做人做事,細致又禮節周到,第一次直觀感受到古代讀書人真誠的一麵。
不待周瑾出聲感謝,周斌便激動的握住了蘇牧的手:“姑爺太客氣了,你這樣周到讓我感到汗顏,我粗人一個實在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來,日後你有什麼事都跟我說不要客氣。”
周玟也是一臉的感激:“姐夫,我們家終於有個讀書人了,嘿嘿。”
周瑾不由抿嘴笑起來,這讀書人在周家是真的如珍似寶。
“多謝姐夫,我也一定會好好珍惜這些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