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吾友:
見字如晤,展信舒顏。
離開長水鎮已經兩月有餘,時間彈指即逝。當日事出緊急,我離開的匆忙沒來得及與你告彆,如今歸期不定,感念你們記掛,故托林安傳信以表想念。
家父身體不大好,連綿病榻,我實在不忍心離他千裡之外,但你們勿擔憂,韓家府裡設有西席,我的學業必不會耽誤,也希望你們珍惜時間學無止境。
瑾你已拜得良師,日後必有作為,望我們早日再聚。
府中生活了了……”
洋洋灑灑寫了兩大張,周瑾隔三差五便拿出來讀一遍,讀完有些低落,這麼好的朋友卻要分隔兩地,時間一長真怕互相都忘了。
這兩天報名縣試,他便時常想起這封碎碎念的信來,普通人的童年很懵懂,而他沒有,他很珍惜每一段友誼,也深知在書信不便車馬太慢的年月裡,有些人分開就會是一輩子,再見可能兩鬢霜白。
也不知道是考前突然有了憂慮還是昨晚看書太晚,他會在這個本該晨讀的早上拿起來這封信,甚至生出一些不知所以的情緒。
如果不想失去,那麼就要努力抓緊,親人如此,友情亦如此。
他將信折好放妥,拿出今日背誦的經卷,再次全身心的投入背誦,唯有此他才可能儘快的走進京城。
有些人你覺得重要,那就去靠近,去抓緊,世間百年得一知己很難,而他有天寶,林安,更有一直關照他的韓靈。
屋外早起的賈英淘米煮粥,看了看外麵的天色,正奇怪二兒子今天這個時間怎麼沒有讀書,便聽到屋裡傳出朗朗讀書聲,字字鏗鏘,句句有力。
“還以為今天會睡個懶覺呢,原來還是這麼早起。”她便張羅早飯,邊跟一旁剛起床的周斌念叨:“這孩子不上進我操心,孩子太拚命我又擔心,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周斌拿著竹牙刷沾上牙粉梳洗完才感歎:“一切向好總比停滯不前好,努力上進總比爛泥扶不上牆好,娘子,你說對吧?”
賈英瞪了他一眼,嗔道:“沒個正經,我心疼兒子,你不心疼啊?這起早摸黑的比我乾活還累。”
周斌笑道:“哪有不累的活法?投胎到皇家還得累於朝事,普通老百姓少年不想受累那就隻能是等著中年受累,中年不想受累那就得老年受累,逃不過的。”
賈英:“歪理邪說,你這哪聽來的?”
周斌故作神秘:“走南闖北老江湖說的,我們從小勤奮不知道什麼是累,可有些人生來富貴一旦遇難便是萬劫不複,活著都難,還不如我們呢。”
賈英聽了又覺得有幾分道理,但再有道理不耽誤她心疼兒子,家裡的雞蛋又埋了一個進去留著兒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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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睛翻過年,他便入學一年了,如今在乙字班也算小有名氣,整個白鷺書院都知道乙字班有個不滿十歲的小子報名了縣試,而縣試近在眼前。
從識字到讀書,從書院小考到第一次參加官方考試,周瑾都是胸有成竹,也不耽誤他每一天的學習進度。
天寶再次悶悶不樂:“你們倆都要去縣裡考試了,早知道我也報名,沒考上又沒關係。”
周瑾:“又不是去玩,你歇著這些心思,好好準備,下次一舉考過。”
天寶不以為意:“我聽說有些人沒趕上縣試直接捐個童生也能參加鄉試,我倒時也這樣。”
“......”
“你以為捐童生是為了讓你偷懶啊?那是人家某些特殊原因錯過了縣試,又需要抓緊鄉試的機會才會去做捐生,你趕緊歇了這些偷懶的念頭,專心學才是正道。”
周瑾沒想到這小子鬼主意這麼多。
天寶嘿嘿笑道:“我也就說說,到時候我在外麵等你們哈。”
林安攔著周瑾再教育他:“可以,等我們都通過了,你就自己努力,明年也一次考過。”
天寶這個性子,哄一哄就得瑟,很快就覺得自己明年肯定能過了。
林安笑道:“但是,你得從現在開始努力,而不是說說而已。”
“這我自然曉得,說好了,我陪你們一起去,我帶著阿貴在縣裡玩正好等你們。”
周瑾兩人沒法再勸,隻能隨他去,反正到時候就他沒考過,失落不服輸的自然是他。
去縣裡考試的那一天早上,連著下了三天的雪停了,天還沒亮忽忽的風刮在臉上像刀割一樣。
周瑾穿著最保暖的棉衣背著書簍坐著天寶家的牛車出的門,周家人一齊在院子門口目送著。
“你們回去吧,我五天後就回了。”他揮揮手。
賈英臉上帶笑,抓緊了手心囑咐:“手指冷就搓耳朵,腳冷就躲一躲,晚上睡覺蓋厚實被子彆凍著了。”
隻字不提考試,卻滿心都是期盼與擔心。
周瑾含笑應下,抱著書簍子坐在牛車上,腿上蓋著防風的牛皮蓋子,頭上帶著厚實的帽子,暖和的很,手上那點冷比起應考的火熱心情不足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