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酥(二) 少年也曾聽雨歌樓上,乍……(2 / 2)

解佩令 七一一便利店 4178 字 8個月前

“什麼意思?怎麼可能?”林空笑起來,“我倆是在講閒話,但也不至於……”

說到這,他內心突然“咯噔”了一下。

宋雲遏的臉色並不算太好,甚至可以說很糟糕。難道剛剛庭院真的有人來過?在他眼皮子底下乾了什麼事?

林空後知後覺,勁一下湧上來,“……不是吧?真的啊?”

“我屋內送來了一封信。”宋雲遏說,“用箭送來的。”

“信看了嗎?箭會不會有毒?你沒碰吧?”林空驚詫萬分,神色焦急,一把抓住宋雲遏的手臂,“不是,現如今江湖中能悄無聲息躲過你和我的人……”

鳳毛麟角。

他們兩人雖然不是江湖會的人,但那排名榜上前十位,有好幾位都曾經是他倆的手下敗將。

宋雲遏顯然也是想到這緣故,所以一時半會有點捉摸不透那人的來意。既然武功如此高,如果隻是單純挑戰,沒理由不露麵。

想到這,他不再猶豫,領了林空和胡數剌進屋。

胡數剌武功雖遠不及他和林空,卻對數百種草毒極為熟悉。他輕步上前,仔細瞧了瞧又聞了聞信和箭鏃,朝宋雲遏搖搖頭,“無毒。”

林空點燃燭台,湊過去看宋雲遏緩緩展開的信紙。

卻隻瞧見一行詩。

“故人江海彆,幾度隔山川。”

他不由得倒吸一口氣。

他雖是武官出身,文學造詣幾乎一竅不通,但還是能淺顯地看懂這信紙上的詩句。又聯想到今日的京都女官,剛剛胡數剌才告訴過他,那女官便是謝玉敲。

可——

這信不可能是她送來的。

時間、地點、情境都不對,送信另有其人。

宋雲遏輕輕歎了口氣,素來冷靜的臉上情緒莫名,捏著信紙的指尖微抖,他不自覺地抬眼看向窗外。

江南的雨,就這麼點點滴滴墜進他心尖。

他垂下頭,斂眸,再度辨彆字跡。

短短一句詩,筆墨從紙張正中間散開,走筆龍蛇,蒼逑有力。

不是敲兒的字。

但字跡總給他一股莫名的熟稔感,似是某位經年不見的故人,對他和謝玉敲的事情極為熟悉。

而且彆有目的。

否則也不會在這種時候,突然出現,草書一封,分明就是要把他往她那邊引。

宋雲遏把信擱至台上,拿起牆上的草笠,足尖輕頓,撂下一句話:“你們在這等著,我去去就回。”

林空聲音從身後傳來:“不是吧?你還真去啊!”

宋雲遏身姿靈巧地躍進細雨裡,葉聲簌簌,他沿著夜色,往那最繁華的地段疾步而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籠回那飄遠的心思,再一抬眼,那紅牆磚瓦,燈火璀璨已經近在眼前。

隻是——

故人一彆經年,情濃卻近怯。

宋雲遏停住腳步,往日清亮的眸子此刻卻是深重萬分,他半倚在河岸邊的柳梢上,聽著雨落進流水間,又聽見幾個女娘嘰嘰喳喳地在討論著什麼。

一牆之隔,酒樓在春風裡,她應當——

是什麼樣的?

宋雲遏緩緩抬步,繞過那歌舞搖亂的院牆邊,渡了石橋,爬上另一座荒廢許久的閣樓。

他已在暗夜裡行走了這麼多年,如今怕是,沒什麼資格去觸碰那些舊夢裡的繁花似錦了吧?那就這樣吧,他想著,緩緩傾身,靠在那岌岌可危的欄邊,望向對岸燈紅酒綠的一片。

良久,他正沉醉在江南的桃花香裡,卻突然聽見了一聲搶耳的簫音。

宋雲遏閉著的眼驟然睜開,淡然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

來人武功很高。

遠在他之上。

但那簫音卻不是朝向他的,而是繞了一圈,又順著風雨,直直往對岸的酒樓而去。

宋雲遏尚未來得及反應,便瞧見對麵一道麗影,從窗牖翻身而出,是很漂亮的輕功,發絲輕散間,他得以看清了姑娘的臉。

卻是呼吸一窒。

六年前,世間稱永安王身殞的那日,風沙聲嗚咽,大漠殘陽如血,他從屍骨堆中艱難爬出,在那黑紅色的泥地上一點、一點地匍匐前行。

滿目山河看遍,心蒼茫腐朽如這片龜裂的大地。

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他手裡緊緊攥緊那光潔如新的桃花刺繡香包,少女明媚的笑容如畫般暈開在眼前。

如同此刻——

乍見翻疑夢,相悲卻。

倉皇而去。